“又在收拾?”刘邦的声音比平日低了三分,靴底碾过地上的碎陶片,“前日修书给樊哙,他说边疆的胡杨林黄了,要等你去看。”
林晓指尖抚过吊坠的纹路,喉咙发紧:“我同他说过,等春天……”
“可你等不到春天了。”刘邦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茧蹭得她手背发疼,“张良昨日来报,那遗迹的星图每逢月圆便会流转,下一次便是三日后的子时。”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间的红绳——那是前日萧何特意用蜀锦编的,说能“镇住时空乱流”。
林晓望着他眼角新添的细纹,忽然想起初见那日,他站在营帐前,玄衣被风卷起一角,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她的奇装异服。那时他不过三十余岁,如今竟已有了白发,在夕阳里闪着刺目的光。
“沛公……”
“叫我季。”刘邦打断她,手指扣得更紧,“你在军中这两年,何时叫过我季?”
林晓鼻尖发酸。她记得很多个深夜,他裹着狐裘来她帐中,听她讲现代的学校、地铁、智能手机;记得他第一次见她用阿拉伯数字记账时,拍着大腿笑“原来数目还能这样排”;记得吕雉最后一次下毒被揭穿时,他握着她的手说“以后再不会让你受委屈”。
“季。”她轻声唤,“我阿爸去年动了手术,我妈总说‘晓晓要是在,肯定能劝我少操心’。”她抽出手,拿起吊坠贴在胸口,“我穿越那天,正蹲在医院走廊吃凉掉的盒饭,手机里有二十三个未接来电。他们找了我两年,该有多急?”
刘邦背过身去,帐外的号角声忽近忽远。他解下腰间的玉珏,那是当年入咸阳时秦王子婴献的,温玉上还留着他体温:“这玉能通阴阳,你带着。若在那边受了委屈……”
“季!”林晓按住他的手,“我回不去的是这个时代,不是你的心意。”她想起前日在遗迹里看到的刻痕——那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和她吊坠背面的纹路严丝合缝,“那面青铜镜上的星轨,和我手机里存的天文软件一模一样。这不是偶然,是我该回去的征兆。”
刘邦突然转身,眼底红得吓人:“那我算什么?你教萧何的户籍法让百姓多缴了三成粮?你帮张良改的火攻策让咱们少折了五千儿郎?还是……”他喉结滚动,“还是我每夜等你说现代故事的时辰,都是该被你遗忘的梦?”
林晓望着他颤抖的嘴角,想起三个月前那场暴雨。他们在行军途中遇山洪,他把她护在岩石下,自己半边身子泡在冰水里,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那时他迷迷糊糊攥着她的袖口,念叨“别回,别回”,她只当是胡话。
“不是梦。”她捧住他的脸,“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经历。可我阿爸床头还摆着我高中的照片,我妈总说‘晓晓的房间我每天都打扫’。他们老了,我不能让他们带着遗憾走。”
刘邦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那我呢?”他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哽咽,“我年近四十才遇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你要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