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他们曾经在我家的麦场上喝得酩酊大醉,欢声笑语回荡在麦场的每一个角落;也曾在刘邦躲进芒砀山时,毫不犹豫地帮我藏匿细软,给予我莫大的帮助。
然而此刻,他们脸上的诧异,就像一层薄冰,冷冷地覆盖在旧日的情谊之上。
“丰沛子弟随沛公举义,其目的是推翻残暴的秦朝统治,让百姓能够过上安稳的生活。”
我轻轻地将刘盈的襁褓往上提了提,熟睡中的婴儿在睡梦中咂了咂嘴,模样十分可爱。
“可前日攻胡陵的时候,究竟是谁纵兵烧了张屠户的草屋?那草屋可是张屠户一家安身立命之所,被烧成灰烬后,他们一家又该何去何从?又是谁抢走了王寡妇的织布机?那织布机是王寡妇维持生计的依靠,没了它,王寡妇的日子该怎么过?”
帐内顿时响起一阵骚动,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曹参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是负责军纪的,这些事情本该由他妥善处置。
我看见他案几上的竹简堆得老高,仿佛一座小山,最上面一卷的封泥已经干裂,那是昨夜刚统计的违纪记录,上面的墨迹还泛着水光,可见统计工作刚刚完成不久。
“嫂子呀,您可千万别听信旁人在那儿嚼舌根!”
樊哙猛地霍地一下站起身来,那腰间系着的铜带扣,随着他这剧烈的动作,狠狠地撞在了身上的甲胄之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叮当作响之声,“咱们这些弟兄们提着脑袋,拿着刀在战场上拼杀,抢那么点儿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想当年在沛县的时候,沛公不也带着我们去……”
“要知道,那可是秦廷的官仓啊!”
我毫不犹豫地向前迈出一步,此时,那盏油灯散发出来的光芒,在我的脸上投射下明暗交错、光影斑驳的影子,“可是张屠户,那是曾经给我们送过粮食的乡邻啊!还有王寡妇的儿子,去年还跟着沛公在芒砀山砍过柴呢!”
就在这时,怀里的刘盈突然轻轻地动了动,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他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就好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蝴蝶一般。
刘邦一直默默地坐在那里,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放着的玉圭上来回摩挲着。
那玉圭是去年从沛县县令府里抄来的,仔细看能发现,它的边角已经磕掉了一块,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石芯。
我心里清楚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三个月之前攻打沛县的时候,正是靠着这些“抢掠”的许诺,才让那些饥肠辘辘的农夫们毅然决然地拿起了锄头,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胡陵城被攻破的时候,那些曾经夹道欢迎我们的百姓,如今已经开始往井里投毒了。
“依照夫人您的看法,这件事情应当如何处理呢?”
萧何突然开口说话了,只见他手中的算筹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