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场的号角声又响起来,惊起一群麻雀。
我望着它们掠过宫墙,突然想起曹参看我时的眼神……
像看一匹脱缰的小马,既好奇它要往哪儿跑,又怕它摔着。
可我不是小马。我是带着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来寻另一个灵魂的人。
就算被全天下的人怀疑,我也要在这汉宫的砖缝里,挖出一条通往林晓的路。
走吧。
我拽着小顺子往景阳宫走,今日尚食局做了樱桃酪,我得赶在午膳前去要一碗……吃甜的,才有力气熬到晚上。
小顺子被我拽得踉跄,却还是咧开嘴笑了:公主您呀,倒像那偷嘴的小狸猫,偏要把坏事做得甜滋滋的。
我回头望了眼练武场方向。
曹参的身影已经融进训练的人群里,只余玄色披风偶尔一闪。
我摸了摸袖中那半块桂花糕,把甜香咽进肚子里……
明日起,我会更小心。但林晓,我一定找到你。
晨雾未散时,我便溜出了寝宫。
刘乐的宫装到底不便,月白色锦缎绣着缠枝莲,走动时裙裾扫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我特意绕开了常走的回廊,沿着御花园西角的竹径往深处去……
昨日替皇后送茶时,我瞥见那里有片未被精心打理的花畦,倒像是最易藏人的所在。
竹影在晨风中摇晃,将我的影子割裂成斑驳的碎片。
转过一丛修剪齐整的绿梅,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那片花畦比我想象中更荒些,几株残败的芍药东倒西歪,倒是一丛月季开得正好,胭脂色的花瓣上凝着露珠,在晨光里亮得晃眼。
而花畦前半蹲半跪着个宫女,月白宫裙上沾着几点泥星,鸦青头发用木簪松松绾了个螺髻,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我脚步猛地顿住。
她正握着剪子修剪月季枝,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了花瓣。
剪子下去时,竟不是沿着枝桠平剪,而是斜着四十五度角,切口平滑得像用尺子量过。这手法……
我喉头发紧。去年夏天,林晓在我家阳台种了盆玫瑰,我嫌枝桠乱要拿剪刀乱剪,她急得抢过剪子,指尖点着枝桠说:斜剪才能让雨水顺着切口流走,不然容易烂根。
姑娘。
我克制着发抖的声线,缓缓走近两步。
宫女的背僵了僵,却没回头。
她将剪子别在腰间的布囊里,伸手去扶那株歪倒的芍药。
指节沾着泥,动作却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别急,我给你换个结实的竹架。
这语气……
我的眼眶突然发酸。林晓总爱对她养的花说话,说小薄荷该喝水啦多肉宝宝要晒太阳咯,连被我养死的绿萝,她都要蹲在垃圾桶边念叨:是我没教好你。
你叫什么名字?
我离她只剩三步远,能看见她耳后那颗淡褐色的小痣……
林晓右耳后也有这么一颗,藏在碎发里,那是有一次她披散着头发吃冰淇淋,我凑过去帮她擦嘴角,意外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