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穿了件月白襦裙,外罩浅青纱衣,腰间系着串珍珠璎珞,走动时叮咚作响,倒把满树的花影都衬得鲜活了。
鲁元公主安好。
林晓慌忙福身,这是她近日学礼仪的成果。虽仍比不得宫妃们的端方,却也勉强像模像样。
我脚步微顿,目光落在林晓鬓边那支银簪上。
那是刘邦前日赏的,样式素净,只簪头嵌了粒小米大的东珠。
明安公主这簪子倒别致。
我笑着走近,袖中飘出淡淡沉水香,我瞧着比昨日张美人戴的金步摇更衬你。
林晓抬头,正撞进我的眼睛里。
谢鲁元公主夸奖。
林晓垂眸绞着帕子,帕角绣的并蒂莲针脚有些歪歪扭扭。正是前日女红课上被嬷嬷念叨的。
我的目光扫过帕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明安公主可是爱花?
我伸手折了枝绿梅,花瓣簌簌落在她腕间的翡翠镯上,我前日在诗会上写了首咏梅,正愁无人评点。
林晓心下一跳。
她听小柱子说过,鲁元公主的诗词会惊得宫女们直咂舌,此刻被当面问起,倒像回到了大学课堂被教授点名。
公主才学自然是极好的。
她斟酌着措辞,不过……
不过什么?
我歪头,发间的玉搔头跟着晃了晃。
林晓望着我眼里跃动的光,鬼使神差地补了句:我倒觉得,这花若单写其香其色,倒不如写它生在这宫墙里的寂寞。
话出口才惊觉不妥。现代总爱讲,可这在古代该算大不敬吧?
她的指尖顿在梅枝上。
远处传来宫娥扫落叶的沙沙声,林晓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正想找话圆场,却见我忽然笑了,那笑像春雪初融的溪涧,清凌凌的:明安公主这说法倒新鲜。我昨日还在想,这御花园的花虽好,到底不如终南山的野梅自在。
终南山?
林晓记得历史上刘邦并未带家眷去过终南山,倒像是现代人旅游时会说的话。
翠儿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公主,日头要上三竿了,嬷嬷说您该去给皇后娘娘请早安了。
我这才惊觉时辰不早,将绿梅枝塞进林晓手里:这花送你。改日她让翠儿拿诗稿来,明安公主可得好好给她挑挑错。
说罢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对了,你帕子上的并蒂莲……绣得倒有股子憨劲儿,我喜欢。
林晓捏着梅枝站在原地,看我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
我望着宫墙上从外面斜斜探出的桃枝,忽然笑了,像极了她从前在书院里,和同窗们围着火炉说的胡话。
翠儿没听懂,只跟着笑。
我却知道,自己的直觉不会错。那个总把现代习惯藏在礼仪里的林晓,定和我有着同样的秘密。
御花园的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花影落在两人方才站过的地方,将青石上的水洼照得发亮,像面极小的镜子,映着宫墙内外的云,缓缓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