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给父皇请安。”
林晓声音清润,比往日低了两分,“今日天凉,父皇可要添件夹袄?”
话音未落,便听得身后传来抽气声。
林晓知道是春桃。半月前她练礼时,春桃还和旁的宫女躲在廊下笑她“腰弯得像虾米”。
此刻她接着退后半步,右手抚过腰间宫绦,左手虚扶在茶盘边缘,这是奉茶的姿势。
茶盏是景德镇的白瓷,她托着底,腕子平得能搁住枚铜钱。
“茶要双手奉,接时也要双手。”
傅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晓惊得指尖微颤,却见傅姆已绕到她身侧,正用笏板轻敲她的腕骨,“不错,腕子稳了。上回你端茶,水都要晃出来半盏。”
殿内响起细碎的笑声。
林晓退到门边时,耳尖有些发烫,却见傅姆已坐回主位,指尖敲着案几:“明安公主这礼,挑不出错处。”
她抬眼,正撞进傅姆带笑的眼尾,“上回说你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今儿倒有几分世家贵女的气度了。”
阿巧在底下捏她的手,掌心全是汗:“公主,你方才那步走得真好看,她学了半月都没你利落。”
春桃也凑过来,耳尖通红:“前日她见你在偏殿练礼,月光照得你影子跟画儿似的……她往后跟你学成不?”
“好啊。”林晓应得轻快,“明儿早课前来偏殿,她带你们练。”
傅姆的笏板又敲起来:“都坐好!下一位,阿巧。”
阿巧慌慌张张起身,林晓却没再听。
她望着殿外渐亮的天色,阳光透过廊下的紫藤,在青砖上投下碎金似的光斑。
袖中还揣着那日小柱子塞给她的桂花糖,此刻被体温焐得软了,隔着帕子都能摸到甜腻的形状。
“明安公主。”
傅姆的声音突然轻了些,林晓回过神,见她正翻着案头的《礼仪要略》,指尖停在某一页:“前日你问她‘平辈见礼是否要避席’,她查了《礼记》,确实是‘非大故不避席’。”
她抬眼,目光里多了分探究,“你从前……可曾学过礼?”
林晓心里“咯噔”一跳。
她当然没学过,可她看过《中国古代礼仪史》,背过《朱子家礼》的选段。
这些日子她把现代书里的礼仪知识掰碎了,混着傅姆教的规矩,倒真像模像样。
“从前在家,阿爹请过老儒教过两年女学。”
林晓垂眸,手指绞着帕子,“只是那时顽劣,总记不牢,倒让傅姆见笑了。”
傅姆哦了声,没再追问。
林晓见她翻开另一本簿子,在“林晓”名下画了个朱圈。这是“课业精熟”的记号。
下课后,阿巧拽着她的袖子:“公主,去御花园看芍药不?我听小厨房的张婶说,今儿新做了枣泥酥,咱们顺道去讨两块?”
春桃也忙点头:“我带了薄荷糖,一会大伙一起吃!”
林晓望着她们发亮的眼睛,忽然觉得这红墙黄瓦的宫里头,到底有了丝活气。
她应了声“好”,跟着她们往殿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