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倒想起件事,上月有个郡县报上来,说有户人家的女儿及笄那日,偏巧下了场暴雨,喜服被淋得透湿。这等煞风景的事,按礼该如何补救?
殿内的丝竹声忽然低了半分。
林晓握着的手微微一紧。及笄礼是古代女子成年的大仪,后世虽在史书中见过只言片语,具体仪轨却记不太清。
她垂眸盯着案上的酒盏,水面倒映出吕雉含笑的眼,恍若陷阱上覆的青藤。
回娘娘,林晓咽了咽口水,想起前日礼仪师傅讲过的,《礼记·曾子问》有云,诸侯适天子,必告于祖,奠于祢。冕而出视朝,命祝史告于社稷、宗庙、山川。乃命国家五官而后行,道而出。告者五日而遍,过是非礼也。凡告用牲币,反亦如之。虽未直言及笄遇雨,但礼之根本在敬诚。
她指尖轻轻叩了叩案几,那户人家若能重备吉服,择三日后晴日补行加笄,再请族中长辈重诵《笄辞》,想来便不算违礼了。
礼之根本在敬诚
上座传来低笑,刘邦不知何时掀帘进来,玄色冕服上的日月纹在烛火下流动。
他端着酒樽在吕雉下首坐定,目光扫过林晓时带了几分赞许,皇后这问题,连朕都未必答得周全。
吕雉的指尖在案上顿了顿,又笑起来:到底是陛下教女有方。
她转向林晓,哀家再问个闲趣的。前日在御苑见了株并蒂莲,倒想起《诗经》里投她以木李,报之以琼玖,义女说,这木李若是并蒂的,该怎么个赠法?
林晓心口一跳。
《诗经·卫风·木瓜》她倒熟,可是李子的古称,与并蒂莲有何相干?许是吕雉故意混淆了意象,试探她的才学深浅。
她垂眸想了想,忽然记起现代读到过的注疏:《毛传》云琼玖,玉名,可见古人重情重诺。她抬眼时眼波微漾,若木李并蒂,赠者当剖作两半,一半自存,一半予人,取永以为好之意。如此即便花开花落,这半枚木李也能替人守着当年的心意。
刘邦拍案大笑,举着酒樽向林晓示意,联这义女,倒是比宫里那些酸腐博士会解诗。
他转头对吕雉道,皇后今日这宴席,倒像专为义女来的?
吕雉的笑容仍未变,只是指尖把翡翠扳指转得更快了:陛下说的哪里话?哀家不过见义女生得灵秀,想多亲近亲近。
她端起酒盏与林晓相碰,来,哀家祝义女在宫中万事顺遂。
林晓双手捧盏,青瓷与翡翠相击的清响里,她闻到吕雉袖间的沉水香,比往日多了几分辛辣。酒液入喉时她忽然想起小柱子昨日的话……
娘娘最近总盯着您的账本看,连您每月领的脂粉钱都要核对三遍。原来这看似平常的宴席,早被织成了一张网。
义女可知,这酒是朕从蜀地新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