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伏地叩首,额角贴着冰凉的地砖,喉咙发紧:谢陛下明断。
退朝时,晨光已漫过殿脊。林晓站在阶前,看着吕雉被宦官扶着踉跄离去,翟衣拖在地上沾了尘泥。张良走过来,将锦匣轻轻塞进她手里:这是证据,收好了。
张先生,林晓望着他灰白的鬓角,今日若没有你……
不必言谢。张良笑了笑,你让这汉室多了几分生气,该谢的是我等。
远处传来马蹄声,樊哙骑着乌骓冲过来,在阶前猛地勒住缰绳。他跳下马,铠甲相撞发出清脆的响,伸手要扶林晓,又想起什么似的缩回手,耳尖泛红:你……没事吧?
林晓望着他眼底的关切,忽然笑了。风掀起她的裙裾,吹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这声音里没有阴谋,没有陷害,只有劫后余生的轻安。她知道,今日之后,未央宫的风向要变了。
但无论如何,她终于在这汉宫站稳了脚跟。
至于未来?
林晓摸了摸袖中张良给的锦匣,抬眼望向宫墙外的蓝天。总会有新的风雨,但至少此刻,她可以松一口气了。
晨雾未散时,林晓已立在凤仪殿廊下。朱漆廊柱上还凝着露珠,顺着雕云纹的弧度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出细密水痕。她望着殿内新糊的素绢屏风,上面用簪花小楷誊写着《后宫新规十二条》,墨迹未干,隐隐透出松烟墨的清苦。
阿姊,今日可要当心。戚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担忧。她今日穿了件月白交领襦裙,鬓边只斜插一支青玉簪,倒比往日素净许多。
自吕雉失宠后,她再不必刻意用珠翠压人。
林晓转身,见戚夫人指尖绞着帕子,眼尾细纹里还凝着昨夜未消的疲色。想起半月前吕雉在朝堂上被张良揭穿阴谋时,戚夫人躲在偏殿里哭到喘不上气,此刻倒像株被暴雨打蔫又缓过来的春桃,虽未完全舒展,到底有了生气。
阿姊可是怕有人不服?林晓伸手替戚夫人理了理鬓发,昨日我让绿荷去各宫送了新规抄本,张美人还托人带话,说早该有个章程管管那些爱嚼舌根的。
正说着,只听到殿外传来环佩叮咚声。七八个妃嫔鱼贯而入,最前头的是位穿藕荷色翟衣的女子,正是刘邦前年从楚地纳的尹姬。她生得眉如远黛,从前总跟在吕雉身边,此刻却垂着眼,将手里的木简往案上一放:林义主,这侍寝轮值的规矩……
尹夫人有话不妨直说。林晓在主位坐下,案头青铜灯树映得她眉眼温和,新规里说按月例银均分、侍寝按次序轮值,原是为了让各位不必再为争宠费尽心机。
尹姬咬了咬唇,终于抬头:妾从前跟着皇后娘娘,总听她说帝王恩宠如朝露,如今这规矩……她指尖叩了叩案上的木简,可是要断了我们争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