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壳是林晓大学时和妹妹在夜市买的。
“叮……”远处更夫敲过三更,林晓的指尖轻轻抚过手机壳上的裂痕。那是去年妹妹生日,她捧着蛋糕下楼梯时摔的,妹妹当时急得直掉眼泪,说要赔她新的。可现在,她连妹妹的新手机号都记不全了,只记得妹妹总爱哼的那首《小幸运》,此刻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响。
“阿晓?”
粗重的脚步声惊碎了满院月光。林晓慌忙把手机壳塞进袖中,抬头便见樊哙站在台阶下,手里提着个陶酒坛,另一只手拎着串油亮亮的烤野兔,兔腿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孜然。
这是她上次随口提过,现代夜市里常有的调味。
“我去御膳房讨了半坛烧刀子,”樊哙脖颈泛红,喉结动了动,“张厨说你前儿爱吃他烤的兔子,我又烤了一只。”他蹲下来,把野兔放在石桌上,瓷盘碰出清脆的响,“皮脆着呢,趁热吃。”
林晓望着他沾着炭灰的手背,突然想起前日在御花园,她不过说了句“现代的烤串比宫里的香”,今日樊哙便带着这身烟火气来了。她鼻子发酸,哑着嗓子道:“樊将军怎的这晚还没歇?”
“我巡完夜,看你窗纸还亮着。”樊哙挠了挠后脑勺,发间的铁簪子随着动作晃了晃,“前儿戚夫人说你总盯着月亮发呆,我猜你许是想家了。”
林晓垂眼盯着石桌上的野兔,油光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她想起现代的夜市,妹妹举着烤鱿鱼在她面前晃,说“姐你尝尝这个,比你做的泡面香多了”。可此刻,面前的烤兔腿上撒的孜然,是樊哙特意让士兵去西域商队换的;兔肉烤得外焦里嫩,分明是花了心思控制火候。
这些,是妹妹永远不会为她做的。
“我老家在沛县,”樊哙突然开口,倒了碗酒推到她面前,“小时候家里穷,我爹卖狗肉,我就在摊子后头啃骨头。有回冬天冻得狠,我偷了隔壁糖画摊的糖人,被那老头追着打,摔进泥坑里,浑身都是糖渣子。”
他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我娘知道了,没打我,只说‘咱樊哙要是想吃糖人,明儿起多卖十斤狗肉’。后来我真的每天多卖十斤,攒了三个月,给我娘买了块绣着牡丹的帕子。和你方才收起来的那个,有点像。”
林晓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手机壳。樊哙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粗布,裹着岁月的温度,“其实在哪儿过活,不都是图个热乎气儿?我从前觉得卖狗肉是一辈子的事,后来跟着沛公打天下,倒觉得这刀枪剑戟,比狗肉香多了。”
他仰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如石坠深潭,“你总说现代好,可我觉着你在这儿,比在那儿笑得多。”
林晓看到月光落在樊哙的眉骨上,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他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青铜,里面映着她的影子,还有檐角垂落的铜铃,被风撞出细碎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