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风突然大了,卷起半片枯叶撞在窗棂上。
吕雉打了个寒噤,伸手拢了拢身上的翟衣。
从前这衣服是金丝绣的凤凰,如今金线褪了色,凤凰的眼睛也有些发暗。她想起今早去长秋殿给刘邦送参汤,正撞见林晓捧着一叠账册出来,皇上脸上的笑,比当年看戚夫人跳楚舞时还软和。
娘娘,这计策虽好,可万一走漏风声……陈尚宫有些犹豫。
走漏?吕雉扯了扯嘴角,你当林晓那丫头是神仙?她再聪明,能防得住宫里三百双眼睛?她抓起案上的翡翠耳坠,对着光看了看,再说了,就算她查出来是我,又能怎样?皇上现在忙着抗旱,哪有心思管这些后宅小事?
张偃忽然跪直了身子:娘娘,奴才倒有个主意。不如再往绿荷屋里放点……他压低声音,放点带血的布,说是给匈奴传递消息用的。这样一来,罪名更坐实。
吕雉的瞳孔缩了缩,指尖摩挲着耳坠的纹路:好,就这么办。她将耳坠重新收进锦匣,陈尚宫,你去盯着采月,别让她贪嘴多拿东西;张偃,你去太卜署找块旧龟甲,刻上林晓通胡的谶语,明儿让打扫的小太监捡到。
奴才遵命。两人同时叩首。
殿外的更鼓响了,已是戌时三刻。吕雉起身走到廊下,望着远处林晓所住的漪兰殿方向。那里还亮着灯,影影绰绰能看见绿荷的身影在窗前来回走动,像是在给主子熨衣服。
绿荷啊绿荷。吕雉对着风轻声说,你跟着林晓三年,可知道这宫里的月亮,从来就没圆过?
风卷着落叶从她脚边掠过,带起裙裾的一角。她望着那点灯火,嘴角慢慢咧开,像是一朵开在寒夜里的毒花。
明儿开始,这宫里的天,该变了。
深秋的夜来得早,林晓在暖阁里借着烛火批改各郡县报上来的抗旱奏疏,案头的羊脂玉烛台将人影投在素白帐幔上,晃出一片昏黄。小桃捧着青瓷茶盏进来时,发间的木槿花簪子碰得丁零响:阿姊,新泡的蜜枣茶,您喝两口暖暖。
林晓抬眼,见这小宫女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月白衫子,圆脸上还带着灶房烤火留下的粉晕。她是三年前林晓去民间考察时捡的孤女,当时正蹲在破庙前啃冷馒头,见林晓的马车经过,仰头露出一口白牙笑。如今虽还是瘦瘦小小的,却把林晓的起居照应得极周到。
小桃,林晓接过茶盏,指节触到杯壁的温意,明儿我要去城外看新修的水渠,你把我那件墨绿夹袄找出来,别让虫蛀了。
晓得嘞!小桃应着,就在她刚要退下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带刀侍卫撞开雕花门,为首的是吕雉宫中的管事周福,腰间玉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林义女,奉皇后娘娘令,查得您宫中失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