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当真从行李里摸出件灰布短打套上,这样成不?像不像个庄户汉?
林晓被他逗得笑出声。远处传来零星的脚步声,几个裹着破布的百姓缩着脖子凑过来,浑浊的眼睛里半是警惕半是期待。
各位父老,林晓向前走了两步,故意放软了声音,我是汉王的义女林晓,今日带了粮种和挖井的工具来。咱们先找处阴凉地坐坐,说说庄子里的难处?
人群里挤出来个白发老汉,腰间系着根草绳当裤带:义主大人,不是小的们信不过……前儿县太爷也来说要挖井,可挖了七口,全是干窟窿。庄里的青壮都饿得没力气了,再挖不动空井了。
他话音未落,人群里响起抽噎声。林晓看见人群后有个小女娃,正蹲在地上用枯枝划拉,她脚边躺着只瘦得皮包骨的黄狗。
那狗的舌头拖在土上,连尾巴都懒得摇。
老伯,林晓蹲下来,从怀里摸出个用荷叶包着的麦饼,轻轻塞进女娃手里,您带我去看看那七口井的位置。要是今日再挖不出水,我把马车上的粮全分给庄里。
老汉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成!义主跟我来。
日头爬到头顶时,林晓跟着老汉绕完了七口废井。她蹲在第五口井边,指尖抠起一把土。
土粒粗粝,捏在手里沙沙作响。再往前走半里地,西坡的背阴处,她弯腰拨拉开几丛枯萎的野蓟,底下的土明显发暗,指尖按下去,竟有一星半点的湿意。
就这儿。她直起腰,额角的汗滴进衣领,樊将军,让弟兄们把铁锨和木桶搬过来。咱们要挖口深井,至少得三丈。
樊哙挥了挥手,早有士兵扛着工具跑过来。林晓脱了绣鞋,赤着脚踩进挖开的土坑:我小时候跟爷爷学过看水脉,野蓟根系深,哪儿有野蓟,底下多半有水。老伯,您让庄里的婶子烧些姜茶,等挖到水了,咱们一人喝一碗。
人群里传来细碎的议论:这女娃子倒不像官儿……你看她光脚踩泥里,县太爷可从来没……
日影西斜时,铁锨突然的一声撞在硬物上。林晓扒着井沿往下看,见井底的士兵正用铁锨撬起块青石板,石板下渗出一缕浑浊的水线。
出水了!出水了!
井边炸开一片欢呼。小女娃举着麦饼蹦跳,黄狗也跟着汪汪叫。林晓被挤在人群里,裤脚沾了满身泥,可她望着那汪逐渐涨起的水,眼眶竟有些发酸。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真切地觉得自己的手,能触到另一个时空的温度。
义主,请喝水。樊哙挤到她身边,递来个粗陶碗,碗里的水还浮着草屑,弟兄们说这水得先让您尝。
林晓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水有些涩,带着土腥气,可顺着喉咙往下淌时,比任何琼浆都甜。她抹了抹嘴,把碗递给旁边的老汉:老伯,您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