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这吃人的宫墙里,两个女子互相暖着的心跳。
金红的夕阳漫过宫墙,将西暖阁外的梧桐叶染成蜜色。林晓站在廊下,指尖摩挲着戚夫人今早送来的锦帕。
月白色缎面上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线结。风过时簌簌作响,几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她发间,她却浑然未觉,只盯着帕子上的莲花出神。
林姑娘。
略带沙哑的唤声从身后传来。林晓转身,见樊哙立在五步开外,玄色劲装被夕阳镀了层金边,腰间的虎纹腰带在风里晃了晃。他平时总爱把护心镜擦得锃亮,今日却连镜面上都蒙着薄尘,像是刚从校场急冲冲赶来。
樊将军今日怎得空来我这儿?林晓笑着拂去发间落叶,可是陛下又派了什么急差?
樊哙喉结动了动,伸手挠了挠后颈:没差使我是来,他突然住了嘴,目光落在林晓手中的锦帕上,戚夫人送的?
嗯,她总说我救过她两次,要谢我。林晓将锦帕收进袖中,你今日说话怎的吞吞吐吐?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不舒服!樊哙突然提高了声音,惊得廊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失态,耳尖瞬间红到脖颈,又放软了声调,我就是想跟你说些心里话。
林晓望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上个月在霸上灾区,樊哙蹲在田埂边给老农递水的模样.
也是这样,明明想帮忙,偏生拙手笨脚。她心中一软,走到廊下石凳旁坐下:坐吧,我听着。
樊哙没坐,反而单膝跪在她面前。玄色皮靴碾过满地碎金般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林姑娘,我樊哙虽没读过多少书,可这些年跟着你,看你被吕后人彀、被谣言困,看你在祭典上背下三卷周礼,看你带着百姓挖井时手都磨破了还笑。他粗糙的手掌轻轻覆上她垂在膝头的手,我就想着,要是能一辈子守着你,该多好。
林晓的指尖微微发颤。樊哙的手很大,掌心有常年握剑磨出的茧子,此刻却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她望着他泛着血丝的眼睛。
那是昨日在城外查水渠时熬的,望着他眉间未褪的疲惫。
那是这些天跟着她跑遍七个受灾县的痕迹。
樊将军.
别叫我将军!樊哙急了,你从前叫我老樊,后来叫樊大哥,如今连字都带姓了。他仰头看她,眼尾的细纹里落着夕阳,林晓,我想娶你。
最后四个字说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林晓心口。她想起三年前在御书房外,樊哙第一次被刘邦派来保护她时,站得笔挺像根标枪,见她就绷着脸说末将定不负陛下所托;想起五年前刺客夜袭,他用后背替她挡了一刀,血浸透了衣襟还笑着说不疼,皮外伤;想起上个月在洛水河畔,她蹲在泥里教百姓挖井,他默默脱了外袍铺在她脚边,自己踩在烂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