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带着千年岁月沉淀的厚重。吴煜喉结动了动,缓缓仰头。月光从墓顶一道裂缝漏进来,在正中央的汉白玉棺椁前织出一片银辉。龙袍的金线在银辉里泛着暗芒,刘邦负手而立,玄色冕旒下的眉目比白天更清晰,眼尾的细纹里还凝着未消的怒色。
你……看得见我?吴煜的声音发颤。他想起白天刘邦灵魂出现时,陈教授和李警官都像没察觉般继续忙碌,此刻这静止的空间,或许就是只属于他们的对话场域。
刘邦的目光扫过他怀里皱巴巴的笔记本,那上面记满了今天新发现的文物编号和粗略描述:你不是盗墓贼。
我……我是穿越过来的。吴煜咬了咬舌尖,疼得眼眶发酸。这不是梦。他想起今早还在博物馆整理汉代文物资料,再睁眼就跪在这满地狼藉的陵墓里,我来自2023年,现代。
刘邦的手指在龙袍上轻轻一叩,停滞的水珠突然落在他手背。吴煜下意识缩手,却见刘邦的目光像淬了火的青铜剑,正一寸寸剖开他的慌乱:现代?你们那时候,如何说我刘邦?
这个问题像重锤砸在吴煜心口。他想起大学时教授在《秦汉史》课上的总结:汉高祖刘邦,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平民皇帝,以豁达大度、从谏如流着称,但晚年诛杀功臣一事多受争议……
史书说您提三尺剑取天下,是受命而帝的贤君。吴煜咽了口唾沫,也说您与民休息,轻徭薄赋,为文景之治打下根基。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但也有人说您……
但说无妨。刘邦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硬的笑,当年在沛县卖狗肉的樊哙都敢当我面骂竖子不足与谋,你这后世小儿倒扭捏起来?
说您晚年与吕后诛韩信、彭越,手段太苛。吴煜硬着头皮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从裤兜摸出手机。屏幕黑着,电量显示1%。他指尖快速划动,翻出张博物馆拍的《大风歌》拓片,但更多人记得您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刘邦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瞳孔微微收缩。这方巴掌大的里竟藏着他的诗,墨迹比当年在沛县草纸上写的更清晰。他伸手虚虚一探,指尖穿过屏幕时带起一圈涟漪,倒把吴煜吓了一跳。
你们那时候,可还有人唱《大风歌》?刘邦的声音轻了些,像在问吴煜,又像在问自己。
吴煜赶紧点头,去年中秋,我在西安的汉文化节上,还听老艺人用埙吹过改编版。他想起那场景,嘴角不自觉翘起来,好多人举着灯牌,上面写高祖您看,这盛世如您所愿
刘邦的冕旒轻轻晃动。吴煜这才注意到,他腰间的玉玦缺了一角。和陵墓西耳室出土的残玉正好能严丝合缝拼上。原来这灵魂并非虚幻,连生前的旧伤都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