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陈教授踩着梯子下去时,膝盖重重磕在梯档上都没察觉。他蹲在玉琮前,戴着手套的手指悬在半空不敢落下,这是……这是太液池祭器!《三辅黄图》里说孝武帝在长安挖太液池,用昆山之玉祭水神,原来样器是高祖陵的陪葬!
吴煜的指尖碰到一枚青铜爵。金属凉意透过手套渗进来,他忽然看见刘邦的身影在墓室里显形。帝王龙袍上的金线不再耀眼,却比任何手电筒光都清晰。这是朕初入咸阳时,萧何从秦宫抢出的礼器。刘邦负手而立,目光扫过编钟,当年在霸上驻军,周勃说要烧了这些东西立威,是张良劝朕留着。
陛下说的是。张良的身影在案几旁浮现,他伸手虚抚过一捆竹简,此乃陆贾所着《新语》原稿。当年臣与陛下论及秦亡之鉴,陛下说乃公居马上得之,安事《诗》《书》,臣便写了这十二篇,后来陛下每读一篇都要击节。
吴煜倒抽一口冷气。他记得《新语》现存最早的版本是南宋刻本,可眼前这些竹简的绳结还是西汉特有的死扣活结。活结用来抽解,死扣防止脱落,这种细节后世伪造者根本注意不到。
陈教授已经挪到竹简案前,他掏出放大镜的手在抖:简背有契口!这是未编联的原稿!他轻轻解开朱丝绳,最上面一枚简牍露出来,墨迹虽然淡了,事逾烦天下逾乱几个字却清晰可辨。吴煜凑过去,正好看见陈教授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瞪圆。老人的手指重重按在简尾,那里有个模糊的印记,像是半枚龙纹玉玺的压痕。
高祖御玺?陈教授的声音发涩,《汉旧仪》说高祖玉玺随葬长陵,原来在这儿!他突然转头看向吴煜,小煜,你说刘邦的灵魂能和你对话?快问他,这些简牍是不是当年呈给皇帝的原稿!
吴煜刚要开口,刘邦已先一步点头:正是。陆贾每写一篇,都由张良呈给朕。最后一篇写完那天,朕赐了他五百斤黄金。他顿了顿,目光掠过编钟,那口最大的镈钟,是韩信平齐后送来的贺礼。当年在垓下,朕听着这样的钟声,看着楚军的火把一盏盏熄灭……
李警官的战术手电突然扫过墓室顶部。吴煜抬头,看见石壁上画着大幅彩绘:刘邦骑在青骓马上,身后是韩信、彭越、英布的旗帜;前面是项羽的乌骓,霸王铠甲上的鳞甲都画得清清楚楚。壁画边缘有脱落的痕迹,露出下面一层更淡的彩绘。是个穿深衣的女子在教宫女插花,发间的步摇与《后汉书》里记载的高祖吕皇后常服一模一样。
双层壁画。陈教授顺着光束看过去,先画后妃生活,再覆盖战争图。这在西汉皇陵里从没发现过……他的话突然卡住,因为李警官的手电光停在了壁画左下角。那里有个半掌大的凹洞,洞底嵌着块鸡血石,石面刻着扭曲的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