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川的脚步顿了顿。
他想起前日傍晚,吕雉的侍女捧着锦盒经过他们营帐,两个灰衣随从跟在身后,其中一个左腕的红痣格外显眼,当时苏然还嘀咕大男人长这么艳的痣。
去马厩。
他压低声音,那边草堆多,能躲。
马厩里弥漫着干草和马粪的味道,几匹战马在槽头嚼着豆料,见有人进来,其中一匹枣红马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响鼻。
陆明川拽着苏然钻进最里侧的草堆,草屑簌簌落在两人肩头。
他们跟了多久?苏然扯下粘在发间的草茎,眼神发紧。
陆明川摸出怀里的碎陶片,指尖摩挲着上面模糊的纹路:从昨日清晨开始。我去河边洗脸,看见柳树下有人影;昨夜你说想喝酸梅汤,我去伙房讨水,转角处的水桶倒了。太巧了。
苏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还有前天夜里。我们讨论天命玺时,帐外的更鼓声停了半刻。
两人对视一眼,喉咙里像塞了团湿棉花。
陆明川记得那夜他们压低声音说话,突然外头的梆子声没了,接着是巡夜士兵的斥骂:偷懒?当心军法!
可现在想来,更鼓停的时间,恰好够一个人趴在帐外听墙角。
是吕雉。
苏然的声音发颤,她的眼线。
陆明川没说话。
他想起吕雉昨日在演武场看士兵操练,金步摇在鬓边晃得人眼晕。
她望着他们时,嘴角总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像猫盯着爪下的老鼠。
我们得更小心。
他摸出短刀,在草堆上划了道浅痕,不能再提天命玺,不能单独行动,连讨论回去的法子都得换地方。
苏然咬着嘴唇点头。
她想起在遗迹里看到的那些刻痕,想起张良说知道太多会招祸时的眼神。
此刻马厩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是灰衣士兵的脚步声,拖沓中带着刻意的轻,像生怕踩断了草茎。
往东边搜。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莫让那两个外乡人跑了。
陆明川的手按在苏然后颈,将她的头往下压了压。
草堆缝隙里漏进的光被阴影遮住,灰衣士兵的麻鞋尖出现在视线里,离他们只有两步远。
苏然闻到那人身上的味道——艾草混着灶灰,和小树林里的一模一样。
没动静。
另一个声音更近了些,许是去了演武场?
再找找。
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不耐,夫人说了,他们的话一个字都不能漏。
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然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后背的粗布衣裳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陆明川的手还按在她后颈,他的指腹上有习武留下的薄茧,此刻正轻轻摩挲着苏然的后颈,像在安抚受了惊的小动物。
我们得想办法。
陆明川的声音很低,总被盯着,没法查天命玺,更没法找回去的路。
苏然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摸出块半干的枣糕。
是今早张婶塞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