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川和苏然屏住呼吸。老人的目光穿过他们,落在遥远的过去:“带头的偏将膝盖中了箭,是我娘用草药给他敷的。他走的时候,摸出块玉牌塞给我,说‘小娃,若有一日见着举‘楚’字旗的,就拿这个找我’。”他从怀里摸出块黑黢黢的东西,擦了擦,露出半截雕着虎头的玉牌,“可第二日刘邦的兵就来了,烧了半条街。我爹被拖去问‘逆贼下落’,回来时……”他喉结滚动,“回来时没了条腿。”
苏然的眼眶发酸。她轻轻碰了碰老人的手背:“所以大家才不敢提?”
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怕的不是提,是提了招祸。可你们两个……”他突然眯起眼,“不像是来寻仇的。倒像是……”他盯着陆明川腰间的罗盘。
那是现代的电子罗盘,用布包着伪装成古物,“像是来寻什么的。”
陆明川心里一紧。他们早该想到,在这信息闭塞的小镇,两个带着奇怪物件、追问陈年旧事的外乡人,如何能不引人怀疑?他正要解释,老人却先笑了:“莫慌,我这把老骨头,见的怪事比你们吃的盐还多。”他指了指苏然腰间的云纹玉佩,“这玉牌上的纹路,是楚地祭天用的,我在楚军大帐外见过。”
苏然猛地抬头:“您见过?”
“见过。”老人将玉牌塞回怀里,“当年楚军在这里扎营三日,我偷摸跟着去看过。他们在镇外的乱葬岗搭了祭台,偏将说那是‘祭盘古,求天命’。”他压低声音,“后来我听老兵嚼舌根,说项将军手里有个宝贝,能通天地、定乾坤,叫什么……天命玺。”
陆明川和苏然对视一眼,心跳如擂鼓。
“不过那都是传说了。”老人又恢复了淡然,“后来楚军败了,那祭台也被拆了。倒是镇外的鹰嘴崖,”他抬手指向西方,“崖底有个洞,我小时候偷跑进去过,洞壁上刻着些怪纹路,和你们这玉牌上的像。”他顿了顿,“上个月十五,我去崖下采药,听见洞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敲石头。”
苏然的手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玉佩:“老伯,您说的洞……”
“鹰嘴崖往南二里,有棵歪脖子老槐。”老人捡起草篮站起身,“你们要去便趁早,过了子时,崖下的雾瘴就起来了。”他拍了拍陆明川的肩膀,“记住,莫要在洞里喊名字。当年我哥就是喊了声‘爹’,摔断了腿。”
夕阳彻底沉进山后,镇子笼在暮色里。陆明川摸出怀里的干饼,掰了半块递给老人:“老伯,您……”
“叫我老周头就行。”老人接过饼,咬了一口,“我在这镇子活了七十年,早看透了。你们要找的东西,”他指了指天,“要么是福,要么是劫。但既然来了……”他冲两人拱了拱手,“便走你们的路吧。”
说罢,老人就拎着竹篮往巷子里去了,身影渐渐融入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