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顺着赵老大的下巴滴在桌布上,晕开片深色的渍。
窗外的光透进来,照在他疤上,像道正在裂开的伤口。
“那年三月初九,我在工地搬砖,有个戴眼镜的来找我。”
赵老大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他说他姓孙,在文管所上班,说刘邦墓有批老物件,让我找几个兄弟夜里去搬,每人给五百块。我那会儿正愁老婆的药钱,就应了。”
林宇摸出录音笔,轻轻放在桌上。
赵老大瞥了眼,并没有拦着:“我们五个人,夜里翻进墓地,挖了半宿,就找出个破铜印。孙眼镜说‘就这?’,脸色跟吃了屎似的。后来警察冲进来,我们全被抓了。”
他喉咙动了动,“审我的警察说我是主犯,同伙都判了死刑,就我判了十年。我那会儿才知道,孙眼镜根本不是文管所的,是……”
“是考古所的孙茂才。”林宇接口。
赵老大猛地抬头,眼里有光闪了闪:“你连这都知道?”
“他1985年刚评上助理研究员,负责刘邦墓的前期勘探。”
林宇翻开笔记本,“您说的破铜印,就是后来失踪的天命玺。案卷里写‘赃物已追回’,但博物馆的入库记录里没这东西。”
赵老大突然站起来,踉跄着撞到椅子。
他走到窗边,掀起破塑料布,望着外头晾衣绳上的破秋裤,声音轻得像叹气:“我在号子里蹲了八年,出来后去文管所找孙茂才,门卫说他早调去省考古所了。我又去省城里找,人家说孙专家在开会,不让进。”
他转身时,脸上的疤在阴影里一跳一跳,“去年冬天,我在菜市场碰见他,他坐小轿车,我拎着捡的废品。他摇下车窗看我,笑了。
跟当年在墓地看见破铜印时笑得一模一样。”
林宇看着他发抖的手,从公文包掏出张照片,是孙茂才去年参加学术会议的新闻配图。
赵老大盯着照片看了会儿,突然抓起桌上的酒瓶子,用力砸在地上。
玻璃渣溅到林宇脚边,酒液混着碎渣在地上流成条河。
“他当年说‘搬完就走,出了事我兜着’。”
赵老大蹲下来,用手去抓碎玻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上,“结果我蹲大牢,他当专家;我闺女没学上,他儿子开古董行;我捡废品吃馒头,他喝茅台吃燕鲍翅,凭什么?!”
林宇按住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他包扎:“所以您得告诉我,当年孙茂才具体说了什么,你们是怎么进的墓,还有那枚玉玺后来去了哪儿。”
赵老大盯着手帕上的血,突然笑了:“你真以为能扳倒他?他现在跺跺脚,整个考古界都得颤三颤。”
“至少能还您个清白。”
林宇把手帕系紧,“您闺女要是知道当年是有人害了您,她……”
“别说了!”
赵老大猛地抽回手,退到墙角,“我今天说的,你别往外传。要是孙茂才知道我……”
他喉结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