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回春谷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处处张灯结彩,灵草吐芳,灵禽清鸣。所有弟子,无论内心作何想法,表面上都洋溢着喜悦与期待。谷主康复,更有天命所归的新谷主即位,这无疑是近年来谷中最大的盛事。
祭祖广场位于回春谷中心,以白玉铺就,宽阔宏大。广场尽头,是高耸的祭坛,上面供奉着初代祖师的雕像以及历代谷主的牌位,庄严肃穆。清晨的阳光洒落,为整个广场镀上一层金辉,更显神圣。
辰时刚至,谷中钟鸣九响,悠远深长。所有弟子、执事、长老,皆身着正式礼服,按序步入广场,井然无声,气氛庄重。
陈仁浩在新上任(实为代行)谷主木长春、胡涛、温婉、丹辰子以及一众支持者的簇拥下,缓步登上祭坛。他依旧是一袭简单的青衫,面容平静,在盛装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因其自身那深不可测的气质,成为全场无可争议的焦点。
木长春虽气息仍显虚弱,但精神矍铄,他作为前代谷主,主持今日的大典。他先是率领众人向祖师雕像及历代牌位行三跪九叩大礼,诵读祭文,感念祖师恩德,祈佑回春谷昌盛。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净尘香”,香气清雅,有宁心静气之效,弟子们吸入后,只觉得心神更加安宁,对祖师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柳苍离(严律长老)与叶清轩站在长老队列的前列,面色肃穆,与其他长老并无二致。唯有他们自己,以及那些潜伏在人群中的心腹,才能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暗流。柳苍离的目光偶尔扫过祭坛上那道青衫身影,冰冷如毒蛇。
陈仁浩静立坛上,《混沌阴阳经》无时无刻不在自行运转。当那“净尘香”吸入体内,被混沌灵力炼化的瞬间,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几乎与净尘香本身完美融合的异样气息。这气息阴毒,带着一种针对神魂的麻痹与侵蚀之力。
“散魂酥?” 他心念微动,立刻明了。这等伎俩,在他浩瀚的记忆传承中,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混沌灵力何其霸道,乃万气之宗,区区毒素,甫一入体,便被悄然化去,未能对他产生丝毫影响。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异样香气的源头,正来自于祭坛下方,由叶清轩门下弟子负责看守的香炉。
他不动声色,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台下肃立的人群,掠过柳苍离、叶清轩那看似恭敬实则暗藏杀机的脸,掠过那些隐藏在弟子中、气息略显紧绷的身影。心中冷笑,果然按捺不住了么?
祭文诵读完毕,接下来,便是新任谷主正式告祭祖师,接受全谷弟子朝拜的关键环节。
木长春正欲开口,引领下一步仪式。
突然——
“且慢!”
一声沉喝,如同惊雷,打破了广场的肃穆与宁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出声之人身上——正是严律长老,柳苍离!
他越众而出,大步走到祭坛前方,面向木长春,更面向全场所有惊愕的弟子,朗声道:“谷主康复,实乃我回春谷之幸!然,谷主之位,关乎我回春谷千年传承,关乎在场每一位弟子的道途未来,岂可因一块来历不明的残片,一句突然显现的祖训,便如此草率定下?”
他声音洪亮,蕴含着灵力,传遍整个广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许多不知内情的弟子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木长春眉头微皱,沉声道:“柳长老,祖训显现,圣令归位,乃是祖师显灵,天命所归,何来草率之说?”
柳苍离早有准备,义正词严:“祖师祖训,我等自然尊崇!但,谁能证明那祖训非是有人利用阵法机关伪造?谁能证明那残片便是真正的圣医令?此子陈仁浩,年不过弱冠,来历不明,纵然医术有些门道,又岂能担此重任?若其心怀叵测,我回春谷千年基业,岂不毁于一旦?”
他转身,面向全场弟子,煽动道:“诸位同门!我等身为回春谷弟子,当以宗门兴衰为己任!岂能将宗门命运,系于一外来小儿之手?!”
这番话语,极具煽动性,顿时让不少原本就对陈仁浩心存疑虑或被他暗中影响的弟子露出了动摇和赞同的神色。
“柳长老说得对啊!”
“此事确实有些蹊跷……”
“谷主之位,岂能如此轻易授予外人?”
坛上,胡涛气得脸色通红,丹辰子更是怒目圆睁,就要出声呵斥,却被温婉长老以眼神制止。
陈仁浩依旧平静,仿佛柳苍离指责的不是他一般。
柳苍离见气氛已被挑起,心中冷笑,图穷匕见,他猛地转身,指向陈仁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壮与决绝:“陈仁浩!你若真是祖师认可之人,心念坦荡,可敢在这祖师雕像与历代先辈牌位之前,接受‘祖师问心’?!以你之神魂,回答三个关乎我回春谷核心传承之秘的问题!若你答得出,且能引动祖师禁制认可,我柳苍离第一个奉你为主,向你叩首请罪!若你不敢,或答不出,便证明你心中有鬼,这谷主之位,你——不配!”
“祖师问心!”
“竟然是祖师问心之誓!”
“这可是最严厉的神魂誓言啊!”
广场上彻底沸腾了。祖师问心,非同小可,一旦立誓,若有虚言或心术不正,真的会引动冥冥中的祖师禁制反噬,轻则神魂受损,重则当场魂飞魄散!柳苍离此举,可谓是将双方都逼到了绝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仁浩身上,等待他的回应。
木长春、胡涛等人面露忧色。他们虽相信陈仁浩,但“祖师问心”涉及宗门核心之秘,陈仁浩毕竟是个外人,如何得知?
柳苍离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算准了这一点。那三个问题,是他从某部宗门残卷中找出的,早已失传的秘辛,连木长春都未必知晓!陈仁浩绝无可能答对!只要他答错或迟疑,散魂酥的药性也该发作了,届时……
就在这万众瞩目,气氛紧张到极致之时。
陈仁浩终于动了。
他缓缓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向咄咄逼人的柳苍离,又扫过全场,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
“有何不敢?”
声音清朗,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与淡然。
“便依你,祖师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