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离了白鹿书院,身形如电,不再有丝毫停留与遮掩,将《踏月留香》与《缩地成寸》结合新悟的空间妙用催发到极致,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淡淡虚影,朝着正东方向疾驰。
他并未选择官道或寻常路径,而是直接翻山越岭,横跨江河,直线前行。以他如今的修为与对天地气机的感应,足以避开绝大多数天然险地与凡人城池,速度远比任何骏马或舟船快上数倍。
沿途,他能隐约感知到几道来自不同方向、或明或暗的窥探气息,有官府的探马,有江湖的眼线,甚至可能还有影阁残余的耳目。但他速度太快,气息又深邃如渊,那些窥探往往刚刚锁定,便已失去了他的踪迹,只能望洋兴叹。
数日后,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咸湿而清新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磅礴的水灵之气与一种不同于内陆的广阔自由之意。天空高远,海鸥翔集,波涛汹涌,拍打着礁石海岸,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东海,到了!
李慕白在一处偏僻无人的悬崖边停下身形,举目远眺。但见碧波万顷,水天相接,视野所及,唯有茫茫海色与远处若隐若现的几点帆影、岛礁。一种天地浩渺、自身渺小却又心生豪迈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便是东海……”他深吸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体内混沌万劫源种微微旋转,对此地浓郁的水灵之气显得颇为亲和。他怀中的星辰核心与星钥碎片,也传来一丝微弱的、指向海洋深处的共鸣波动。
根据藏经阁推演与朱熹明所言,东方星钥(角宿)与东海龙族或某种木属性先天灵物相关。而龙族,无疑是这片浩瀚海域的主宰者之一。
他并未立刻贸然深入,而是沿着海岸线飞行了一段,找到了一处规模不小的渔港集镇。集镇名为“望潮镇”,码头桅杆如林,渔船往来如织,充斥着渔民、商贩、水手以及各种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显得异常繁华与混乱。
李慕白收敛了大部分气息,如同一个寻常的江湖客,步入镇中。他需要先了解东海近期的局势、龙族的相关信息,以及寻找前往深海或特定岛屿的途径。
镇上的酒馆、茶馆永远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李慕白选了一家看起来人气最旺、三教九流汇聚的“海鲸酒馆”,在角落要了一壶酒,几样小菜,看似自斟自饮,实则灵觉已如同无形的大网,悄然覆盖了整个酒馆,捕捉着每一缕有用的信息。
嘈杂的议论声、吹嘘声、交谈声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耳中。
“……听说了吗?前几日‘黑蛟岛’附近又出事了!一艘货船连同船上的修士,离奇失踪,连点碎片都没找到!”
“啧啧,肯定是惹到了深海里那些东西了……这东海,看着平静,底下不知道藏着多少凶险。”
“何止凶险!我听说,龙宫最近似乎也不太平,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巡逻的虾兵蟹将都严厉了许多,过往船只盘查得紧!”
“龙宫?他们找什么?”
“这哪是我们能知道的?不过有传言,跟什么‘星辰’、‘古龙’有关……反正啊,最近这东海,风云诡谲,还是小心点为妙。”
“可不是嘛!前几天还有一队穿着官服、气息吓人的人马来镇上打听,好像在找一个叫什么‘木子白’的年轻人……悬赏高得吓人!”
“木子白?没听说过啊……什么来头?”
“谁知道呢,能让朝廷和龙宫都动起来,肯定不是简单角色……”
听着这些零碎的信息,李慕白心中渐渐有了轮廓。龙宫异动,寻找与“星辰”、“古龙”相关之物,这很可能与东方星钥有关。而朝廷(龙骧卫)的人马果然已经追到了东海之滨,动作不慢。
就在这时,酒馆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几名身着亮银色鳞甲、手持分水刺、气息精悍逼人、额头上隐约有细小鳞片痕迹的壮汉,在一名身穿青色官袍、面色倨傲的中年男子带领下,大步走了进来。那官袍男子气息不弱,已达炼神初期,而其身后的几名鳞甲壮汉,也皆有筑基巅峰乃至通脉境的修为,且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水族妖气与一股属于龙宫的独特威压!
“是龙宫的巡海卫!还有朝廷的官员!”酒馆内顿时安静了不少,许多人面露敬畏与忌惮之色。
那青袍官员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柜台后的酒馆老板身上,冷声道:“奉龙宫谕令与朝廷旨意,稽查海域,缉拿要犯!所有近日入港的外来人员,皆需登记查验!你,把入住名录拿出来!”
酒馆老板不敢怠慢,连忙赔笑着取出名册。
那官员接过名册,快速翻阅,同时那几名龙宫巡海卫则开始挨桌盘问、审视客人,态度颇为蛮横。
李慕白坐在角落,神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凛。龙宫与朝廷竟然联手盘查?这效率和对东海的控制力,超出了他的预计。看来,自己抵达东海的消息,或许已经泄露,或者对方采取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策略。
他悄然运转《蜃楼幻真诀》,周身气息变得更加平凡普通,甚至带着一丝海边人常见的风霜与疲惫,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
一名巡海卫走到了他的桌前,粗声粗气地问道:“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到望潮镇做什么?”
李慕白抬起头,露出一副略带惶恐又有些麻木的表情,用带着些许内地口音的声音回道:“小的叫王二,从霖安那边逃难过来的,家里遭了灾,想来海边讨口饭吃。”
那巡海卫盯着他看了几眼,又感应了一下他那“微弱”的气息(李慕白伪装成筑基境左右),没发现什么异常,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下一个!”
李慕白心中微松,正要低头继续“吃饭”,眼角余光却瞥见那名青袍官员在翻阅名册时,手指在某个名字上微微一顿,随即目光似有似无地扫向了自己这个方向!
那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与怀疑!
“不对!”李慕白心中警兆忽生!对方可能掌握了某种特殊的方法,或者自己的伪装并非天衣无缝!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怀中那得自龙宫水府的水府令,以及那块逆鳞(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与那名青袍官员怀中某物,或者说与那几名龙宫巡海卫身上的龙宫气息,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
这共鸣虽弱,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对于感知敏锐的修士而言,无异于黑夜中的萤火!
那青袍官员脸色骤然一变,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剑般死死锁定李慕白,厉声喝道:“不对!你身上有龙宫重宝的气息!还有一丝……真龙逆鳞的波动!你是谁?!”
他这一声喝,顿时打破了酒馆的平静!所有巡海卫瞬间反应过来,杀气腾腾地围了上来,武器直指李慕白!强大的气机瞬间将这片角落封锁!
酒馆内的其他客人吓得纷纷后退,躲到远处,生怕被殃及池鱼。
李慕白心中暗叹一声,知道无法再隐藏了。他缓缓放下筷子,抬起头,脸上那副惶恐麻木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与深邃。
“看来,是没法安心吃这顿饭了。”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果然是你!木子白!哦不,或许该叫你李慕白!”那青袍官员眼神锐利,脸上露出一丝得色与贪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龙宫与朝廷都在寻你,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交出身上所有与龙宫相关之物,或可免去皮肉之苦!”
李慕白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围上来的巡海卫和那青袍官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凭你们?”
“狂妄!”一名脾气火爆的巡海卫小头目怒吼一声,手中分水刺一抖,化作一道凌厉的寒光,直刺李慕白胸口!刺尖之上,水元之力凝聚,带着撕裂海浪的威势!
这一击,足以重创寻常通脉境修士!
然而,李慕白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轻轻一夹。
“叮!”
那势大力沉、蕴含着磅礴水元之力的分水刺,竟被他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刺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威势,在触及他手指的刹那,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巡海卫小头目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化为无边的骇然!他感觉自己仿佛刺在了一座亘古不移的神山之上,任凭他如何催动真气,那分水刺都无法前进半分,也无法抽回!
“撒手。”李慕白轻轻吐出两个字。
那巡海卫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顺着分水刺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分水刺脱手飞出,“夺”的一声,深深插入旁边的梁柱之上,尾端兀自嗡嗡震颤不已!
全场皆寂!
所有人都被这轻描淡写却又恐怖无比的一幕惊呆了!那可是龙宫的巡海卫小头目,实力不俗,竟然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下?!还被如此羞辱?
那青袍官员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他厉声道:“结阵!拿下他!”
剩下的几名巡海卫反应过来,迅速移动身形,结成一种玄奥的战阵,气息相连,水元之力澎湃涌动,在空中隐隐凝聚成一条狰狞的恶蛟虚影,张开巨口,朝着李慕白吞噬而来!战阵之力,已将他的气息牢牢锁定!
与此同时,那青袍官员也悍然出手!他并指如笔,在空中虚划,引动官印之力与自身修为,凝聚出一道金光闪闪、蕴含着王朝法度威严的“镇”字符文,如同山岳般,朝着李慕白当头压下!竟是儒道与官术结合的神通!
面对这上下夹击,李慕白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不耐。
“蝼蚁一般,也敢聒噪。”
他甚至连法相都未曾显现,只是并指如剑,随意向前一划!
“劫剑,断流。”
一道灰银色的、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剑气,自他指尖迸发而出!剑气无声无息,却仿佛蕴含着斩断江河、分隔沧海的无上剑意!
剑气过处,那由数名巡海卫战阵凝聚的恶蛟虚影,如同被无形的利刃从中剖开,连哀鸣都未能发出,便轰然溃散!结阵的巡海卫如遭重击,齐齐喷血倒飞出去,战阵瞬间告破!
而那道金光闪闪的“镇”字符文,在触及灰银色剑气的刹那,更是如同遇到了克星,其中的王朝法度威严被剑气中蕴含的混沌劫力与皇道龙气(更高位格)直接碾压、瓦解,“嘭”的一声炸裂成漫天金色光点!
“噗——!”青袍官员受到反噬,脸色一白,踉跄后退数步,看向李慕白的目光中充满了惊骇欲绝!“你……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他无法理解,一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的修士,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恐怖的实力?轻描淡写间,破战阵,碎官术!这绝非炼神初期,甚至可能不止中期!
李慕白没有回答,一步踏出,已至那青袍官员面前,五指微张,直接抓向对方面门!
“搜魂!”
他懒得再多费唇舌,直接动用最霸道的手段,获取所需信息!
“你敢!我乃朝廷命官……”青袍官员惊恐大叫,试图反抗,但在李慕白那绝对的实力压制下,他的所有挣扎都是徒劳。
李慕白的手掌已然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蜃楼幻真诀》与混沌劫力瞬间侵入其识海!
片刻之后,李慕白松开手,那青袍官员眼神呆滞,软软地瘫倒在地,气息萎靡,已然成了白痴。
通过搜魂,李慕白得到了几条关键信息:
1. 龙宫近期确实在疯狂搜寻与“星辰”和“古龙”相关的物品,据传与龙族某位古老存在的复苏或龙宫某件至宝有关,东方星钥(角宿)极可能就是目标之一。
2. 朝廷(龙骧卫)已与龙宫达成某种合作,共同追缉“李慕白”(木子白),由龙骧卫副都督萧景玄带队,不日即将抵达东海核心区域。
3. 望潮镇只是一个外围据点,真正的龙宫势力与朝廷人马,主要集中在更深处的“明珠岛”及周边海域。
“明珠岛……”李慕白目光闪动,这正是朱熹明提及的书院外院据点所在。看来,这东海之行,注定无法平静了。
他看了一眼满地狼藉和那些惊恐万分的巡海卫,没有痛下杀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告诉你们的主子,李慕白,来了。”
说罢,他身形一晃,已如青烟般消失在酒馆之中,只留下满室的死寂与后续必将掀起的滔天波澜。
片刻后,李慕白的身影出现在望潮镇外的海面上,脚踏波涛,衣袂飘飘。他望着那无垠的蔚蓝深处,眼中战意升腾。
“龙宫?朝廷?便让我看看,这东海,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不再犹豫,选定“明珠岛”的大致方向,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破开层层海浪,朝着那风云汇聚之地,疾驰而去!
真正的东海冒险,就此拉开序幕。而龙宫与朝廷布下的天罗地网,也正悄然向他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