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海峡,名副其实。
越往深处,环境愈发恶劣。天空中常年笼罩着铅灰色的、混杂着金属粉尘的厚重云层,遮蔽了日月星光。海水不再是蔚蓝,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沉色泽,其中悬浮着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寒芒的金属微粒,使得海水沉重而锋锐,寻常舟船入内,不消片刻便会被侵蚀、解体。
狂风在这里化作了无数无形的利刃,裹挟着刺骨的庚金煞气,呼啸切割,发出令人牙酸的锐响。海面上,除了那些狰狞的礁石,更不时有巨大的、通体由某种金属矿石构成的“岛屿”突兀耸立,这些“铁岛”之上,寸草不生,唯有嶙峋的怪石与呼啸的煞风。
李慕白与苏婉清穿行在这片死亡金属世界之中,护体罡气承受着持续不断的、全方位的侵蚀与切割。那无处不在的庚金煞气,无孔不入,试图钻入经脉,撕裂神魂,比万礁火海的单纯炽热更加阴毒难防。
苏婉清不得不持续催动朱雀翎,以精纯的南明离火之力在周身形成一层火焰屏障,才能勉强抵挡煞气的侵蚀,但消耗颇大,脸色渐渐有些发白。
而李慕白,初时也感到颇为不适。那锋锐的煞气冲击在他的混沌劫龙气上,发出密集的“叮叮”声响,虽未能破防,却也让他气血微微震荡。但很快,他体内那历经万劫淬炼的混沌万劫源种,便展现出了其逆天之处。
源种微微震动,非但没有排斥这些庚金煞气,反而散发出一股包容、磨砺的意蕴。那侵入护体罡气的丝丝煞气,竟被源种缓缓吸纳、引导,并非直接炼化,而是如同磨刀石般,开始淬炼他的肉身与罡气!
“嗯?”李慕白心中一动,福至心灵。他回想起《混沌不灭体》的奥义,讲究的便是纳万劫以淬己身,成就万劫不磨之体。这庚金煞气,虽是剧毒,但对于修炼了混沌不灭体的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独特的“金煞之劫”?
他非但没有加强防御,反而主动放开了一丝护体罡气的缝隙,引导部分更加精纯、更加狂暴的庚金煞气入体!
“嗤啦——!”
煞气入体的刹那,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扎入经脉,又似万千柄小刀在刮磨骨骼!那极致的锋锐与撕裂感,带来的痛苦远超寻常!李慕白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木公子!”苏婉清见状大惊失色,以为他伤势复发或是被煞气所趁。
“无妨!”李慕白咬牙,声音从齿缝间挤出,“借此……淬体!”
他紧守灵台,全力运转《混沌不灭体》!混沌劫龙气在经脉中奔腾咆哮,如同洪流,将那入侵的庚金煞气强行包裹、冲刷、磨砺!剧痛之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的经脉在那煞气的切割下,不断出现细微的损伤,却又在混沌之气与青龙本源的滋养下迅速修复,新生的经脉壁障变得更加坚韧,隐隐泛着一层淡金色的金属光泽!
他的骨骼也在发出细微的嗡鸣,密度似乎在缓慢增加,骨髓深处,那之前因青龙星源果而蕴生的青龙虚影旁,隐隐有一头通体洁白、煞气冲天的猛虎虚影开始凝聚轮廓!那是西方白虎星宿的杀伐真意,开始与他的肉身产生共鸣!
【系统提示:主动引“庚金煞气”入体淬炼……肉身强度缓慢提升中……对庚金属性抗性提升……《混沌不灭体》劫体境界瓶颈持续松动……与西方白虎星宿亲和度微弱增加……】
有效!
李慕白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强忍着那刮骨剜心般的痛苦,继续引导煞气淬体。他周身毛孔之中,甚至开始渗出点点带着金属光泽的乌黑杂质,那是肉身在煞气淬炼下被逼出的深层淤积与隐患。
苏婉清看着他痛苦却坚定的模样,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她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疯狂地引煞气入体淬炼,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尽碎、道基崩毁的下场!可眼前之人,不仅做了,而且似乎……乐在其中?
她对李慕白的认知,再次被刷新。这已不仅仅是天赋与实力,更是一种对自己狠到极致的道心!
如此前行了约莫半日,李慕白感觉肉身强度有了明显的提升,对周遭庚金煞气的适应力也大大增强,护体罡气消耗锐减。他甚至能分出一部分心神,更加清晰地感应怀中西方星钥碎片传来的共鸣方向。
然而,这片凶险的海域,显然不会只有环境威胁。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骤然自下方一座巨大的铁岛之后响起!那是三支通体黝黑、闪烁着符文寒光、完全由庚金精英锻造而成的破甲弩箭!箭矢速度极快,撕裂空气,带着洞穿一切的锋锐意蕴,呈品字形射向李慕白与苏婉清的要害!
偷袭!而且时机把握得极其刁钻,正值李慕白分心感应星钥、苏婉清因长时间抵御煞气而略有松懈的刹那!
“小心!”苏婉清娇叱一声,反应极快,手中火焰长鞭如同灵蛇出洞,卷向其中一支弩箭。
李慕白眼神一冷,甚至没有去看那袭来的弩箭,只是周身那无形的“万劫领域”自然流转。
“叮!叮!叮!”
三声脆响!那足以射杀炼神初期修士的破甲弩箭,在闯入领域范围的瞬间,便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箭头扭曲、符文黯淡,前冲之势戛然而止,随即被领域之力碾成了碎片!
“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
李慕白并指如剑,对着那铁岛之后,随意一划。
“劫剑,裂空!”
一道灰银色的剑气撕裂长空,并非直线,而是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瞬间绕过了铁岛的阻挡,精准地斩向了隐藏在后方的偷袭者!
“噗嗤!”
一声惨叫响起,伴随着重物落水的声音。一道隐匿的身影从铁岛后踉跄跌出,胸口一道恐怖的剑痕几乎将其斩成两段,鲜血狂喷,气息瞬间湮灭。那是一名身着破烂皮甲、面容凶悍、修为在筑基巅峰的海匪。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点子扎手!并肩子上!”
“杀了他们,宝贝平分!”
呼喝声中,十余道身影从那铁岛的各处缝隙、以及附近几座较小的礁石后蜂拥而出!这些人打扮各异,有的如同刚才那名海匪,有的则穿着统一的、绣着某种狰狞海兽图腾的服饰,显然是某个盘踞在此的海匪团伙。他们修为多在筑基中期到炼神初期不等,一个个眼神凶狠,煞气缠身,显然都是在此地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
为首一名独眼壮汉,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鬼头刀,修为赫然达到了炼神中期,他舔了舔嘴唇,狞笑道:“好久没遇到肥羊了!小子,识相的留下买路财,还有你身边那个小娘子,或许爷爷们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李慕白目光淡漠地扫过这群乌合之众,连废话都懒得说。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来验证一下刚刚淬炼的肉身与新增的力量。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那独眼壮汉面前!
“好快!”独眼壮汉瞳孔一缩,心中骇然,下意识地挥动鬼头刀全力劈下!刀锋之上,庚金煞气凝聚,化作一道数丈长的惨白刀罡,煞气逼人!
面对这凌厉一刀,李慕白不闪不避,甚至没有动用真气,只是抬起了闪烁着淡金色光泽的右手,五指微张,直接抓向了那劈落的刀罡!
“徒手接我煞金刀罡?找死!”独眼壮汉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然而,他的笑容在下一秒便彻底凝固!
“咔嚓!”
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惨白刀罡,在触及李慕白手掌的刹那,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被他五指生生捏碎!狂暴的庚金煞气冲击在他的手掌上,却连一丝白痕都未能留下!
肉身硬撼炼神中期全力一击,毫发无伤!
这便是经过庚金煞气初步淬炼后的成果!他的肉身强度,已然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可能!”独眼壮汉骇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逃。
但李慕白岂会给他机会?手掌去势不减,如同穿透豆腐般,轻易地穿透了独眼壮汉仓促间布下的护体煞气,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颈!
“呃……”独眼壮汉双眼暴突,拼命挣扎,却感觉抓住自己的仿佛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只太古龙爪,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李慕白眼神冰冷,心念微动,“青龙噬魂吼” 无声发动!
一股无形的生杀波动瞬间冲入独眼壮汉识海!独眼壮汉浑身一僵,眼中神采瞬间溃散,神魂已被震碎、吞噬!
李慕白随手将这具失去生机的尸体扔开,如同丢弃一件垃圾。他感觉一股不算精纯但量不小的生命本源与神魂力量反哺自身,方才淬炼消耗的精神为之一振。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独眼壮汉毙命,其余那些海匪才反应过来!
“老大!”
“他杀了老大!”
“跟他拼了!”
剩下的海匪又惊又怒,却也被激起了凶性,纷纷怒吼着祭出各种法器、施展神通,朝着李慕白围攻而来!一时间,漫天都是庚金飞剑、煞气长矛、腐蚀毒水等等攻击,将李慕白淹没。
李慕白身处围攻中心,面色不变。他甚至没有动用太多神通,只是凭借强横的肉身与那无形的“万劫领域”,在攻击浪潮中闲庭信步。
拳、掌、指、肘……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最恐怖的武器!那些袭来的法器、神通,触及他的身体,要么被直接震碎,要么被领域磨灭!而他随意一击,便能轻易洞穿海匪的护体罡气,将其打得筋断骨折,神魂俱灭!
他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些在陨星海峡外围作威作福的海匪,在他面前,与土鸡瓦狗无异!
苏婉清也挥舞火焰长鞭,将几名试图从侧翼偷袭的海匪抽飞、点燃,配合默契。
不过十数息功夫,十余人的海匪团伙,便被屠戮一空,海面上漂浮着残破的尸体与法器碎片,鲜血染红了一小片海域。
李慕白独立于尸骸之间,周身纤尘不染,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感受着体内愈发凝练的力量,以及肉身传来那坚实的反馈,心中颇为满意。
经过这番厮杀,他对新淬炼的肉身掌控更加自如,对《混沌不灭体》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层。
然而,就在他准备继续赶路之时,异变再生!
怀中那枚西方星钥碎片,在吸收了此地弥漫的浓郁庚金煞气以及刚才杀戮产生的丝丝杀伐之气后,竟猛地灼热起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共鸣指向的,不再是模糊的西方,而是斜下方,那片深邃、暗沉、仿佛连通着九幽地狱的海水深处!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刺骨、充满了极致杀伐与毁灭意念的恐怖气息,自那海底深处,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缓缓苏醒了一丝!
那股气息,与星钥碎片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暴虐!
西方白虎,主杀伐!其星钥所在,必是尸山血海、杀机盈野之地!
李慕白与苏婉清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看来,这西方星钥(觜宿)的获取,远比前两次,要更加血腥,更加……直接!
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那海底深处沉睡的杀伐意念,让他都感到了一丝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