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渊核心洞窟内,死寂重新笼罩。唯有那巨大的幽墟裂隙仍在缓慢旋转,如同一个沉睡巨兽的心脏,但散发出的气息已不复之前的狂暴与侵略性。祭坛崩裂,血光尽散,徒留满地狼藉与黑袍修士的残骸,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关乎法则本源的惨烈大战。
李慕白盘坐于一块巨岩之上,双目紧闭,周身气息微弱而紊乱,脸色苍白如纸,七窍残留的血痕触目惊心。强行演化“混沌归墟印”对抗幽墟之眼的寂灭光束,几乎耗尽了他的混沌本源,神魂与肉身皆遭受重创,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后又浸入冰窟,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与麻木。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与虚弱的深处,一股新生的力量正在悄然孕育。
《混沌不灭体》的玄奥法诀在他心间自主流转,残存的混沌龙气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却坚定地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脏腑。更为重要的是,方才生死关头,他被迫将混沌之力催发到极致,甚至尝试去模拟、演化“终结”法则,虽险死还生,却也让他对“混沌”的真意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刻理解。
混沌,并非简单的包容与磨灭,更是一种“无始无终、无生无灭”的原始状态。它先于“生”,亦先于“死”,是“有”与“无”的源头,是演化万物的根基,亦是万物归墟的终点。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在其中轮转不息,构成完美的平衡。
“原来如此……我之前对混沌的运用,还是太过片面,只重其‘生’与‘包’的一面,却忽略了其同样蕴含的‘灭’与‘归’的奥义……”
明悟如一道闪电,划破了他识海中的迷雾。原本因强行容纳寂灭之力而布满细微裂痕、光芒黯淡的混沌源种,在这股明悟的滋养下,竟开始缓缓弥合,其表面的龙纹与那新生的、代表“归墟”意蕴的灰色纹路开始交织、融合,使得源种本身变得更加古朴、圆融,仿佛一颗孕育着原始宇宙的鸡子。
“破而后立……这幽墟之眼的寂灭之力,虽是劫难,却也成了我淬炼混沌本源的磨刀石……”
他不再仅仅汲取天地灵气,更是放开了对周围环境中那精纯幽冥死气的排斥,以新领悟的混沌真意,将其缓缓引入体内。那足以让寻常修士瞬间化为枯骨的死寂能量,在触及混沌源种的刹那,便被那更加深邃的平衡之力分解、转化,化为了最本源的混沌粒子,融入源种之中,成为了修复与壮大的养料。
他的气息,开始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回升,并且变得更加深邃、内敛,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肉身上的伤痕在混沌龙气的滋养下迅速愈合,肌肤焕发出一种温润如玉、却又隐含坚韧的光泽。神魂的创伤也在那生死轮转的意蕴中得以抚平,变得更加凝练、通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数日。
李慕白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不再有精光四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宇宙星空般浩瀚、却又返璞归真的平静。他身上的伤势已然尽复,气息更是比进入幽冥渊之前,强大了不止一筹!虽然境界依旧停留在《混沌不灭体》小成中期,但其根基之雄厚、对力量本质的理解之深,已不可同日而语。
他感受着体内那更加凝实、更加圆融、仿佛蕴含着生死轮转奥秘的混沌源种,心中一片澄澈。这一次幽冥渊之行,虽险象环生,但收获亦是巨大。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洞窟,最后落在那巨大的幽墟裂隙上。裂隙依旧存在,但其核心处那股引动寂灭法则的源头似乎已被天帝遗影和他联手击溃,暂时不足为虑。不过,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要裂隙还在,幽冥道或者其他势力,未必不能再次引动幽墟之力。
“此地不宜久留,需得尽快离开。”
他身形一动,朝着来路返回。途经幽冥河、骨林,那些残余的禁制和零星的幽冥生物,在他如今更加精纯的混沌龙气面前,已构不成任何威胁,被他轻易扫平。
当他终于走出那如同恶魔巨口般的幽冥渊入口,重新感受到星陨谷那平和而浩瀚的星辉之力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前辈!”
一直守在谷口,焦急等待的周芷萱,见到李慕白安然走出,顿时惊喜交加,连忙迎了上来。她看到李慕白虽然衣衫有些破损,但气息沉凝深远,目光平静如水,显然不仅伤势尽复,修为似乎更有精进,心中更是敬佩不已。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里面……”她看向那黑气缭绕的深渊入口,心有余悸。
“幽冥道主已遁走,幽墟之眼暂被压制,但隐患未除。”李慕白言简意赅,并未多提其中的凶险,“此地并非久留之地,我们……”
他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整个星陨谷,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并非地震那种物理层面的晃动,而是一种源于空间本身、源于法则层面的震颤!
谷内那些散落的陨石坑、古老的石碑,以及中央那块巨大的“试缘石”,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辉!无数道星光如同受到召唤,从谷地的每一个角落升腾而起,在空中交织、汇聚!
原本盘坐在试缘石旁的那位守谷老僧,此刻也站了起来,仰望着这天地异象,枯槁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期待。
“这是……天帝宫又要开启了?”周芷萱看着这漫天星辉,美眸中充满了震撼。她曾听父亲提起过星陨谷和天帝宫的传说,却从未想过能亲眼见证。
李慕白目光锐利,感受着那星辉中蕴含的、与幽冥渊死寂之力截然相反的磅礴生机与创造秩序,心中了然。看来,他之前在幽冥渊与幽墟之眼的战斗,以及天帝遗影的显现,彻底引动了星陨谷积蓄万古的力量,使得这天帝宫的入口,再次提前开启!
“不,这次……似乎不一样。”守谷老僧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指向星辉汇聚的核心——那块巨大的试缘石。
只见试缘石在无尽星辉的灌注下,表面那些玄奥的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流动、重组!最终,所有的星辉与纹路,在试缘石上方凝聚成了一扇巨大无比、散发着亘古、苍茫、至高无上气息的——光门!
这扇光门,并非实体,而是完全由纯净的星辰之力和某种更高层次的法则构成!门扉之上,日月星辰环绕,山川社稷隐现,更有无数神魔仙佛的虚影在其中沉浮、朝拜!一股远比上次进入天帝宫时更加浩瀚、更加威严、也更加接近本源的气息,从光门之后弥漫而出!
“天门……这是真正的天帝宫南天门投影!”老僧激动得浑身发抖,朝着光门深深叩拜下去,“古籍记载,唯有引动天帝遗泽,或身负莫大因果与潜力者,方能在非特定时机,引动南天门投影显现!这是无上机缘啊!”
李慕白凝视着那扇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的光门,心脏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他能感觉到,怀中的传国玉玦正在剧烈震颤,散发出渴望的嗡鸣;体内的混沌源种更是跃跃欲试,仿佛门后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它。
这天门之后,定然藏着天帝宫更深层的秘密,或许有《混沌不灭体》的后续功法,或许有关于此界与幽墟真相的答案!
“前辈,我们……”周芷萱看向李慕白,眼中既有向往,也有一丝畏惧。那光门散发出的威压,让她感到自身的渺小。
李慕白沉吟片刻,对周芷萱道:“此门之后,吉凶难料,危机可能远超幽冥渊。你修为尚浅,不宜涉险。”
周芷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也知道李慕白所言在理,乖巧地点了点头:“芷萱明白,我在此谷中等候前辈佳音。”
李慕白又看向那守谷老僧:“大师,此地便拜托您照看一二。”
“阿弥陀佛。”老僧宣了声佛号,“施主放心前去。此门因你而现,或许正是你的造化。贫僧会在此为施主护法,直至天门关闭。”
李慕白点了点头,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巅峰,周身混沌龙气自然流转,迈开步伐,朝着那璀璨夺目、威严无尽的南天门投影,一步步走去。
越靠近光门,那股威压便越强,仿佛有无数个世界的力量压在身上。寻常先天高手,恐怕连靠近都做不到,便会被那威压碾碎。
但李慕白步伐坚定,混沌领域自然张开,将那磅礴威压缓缓排开、适应。他体内的混沌源种与光门的气息隐隐共鸣,使得他承受的压力远比外人看起来要小。
终于,他来到了光门之前。门内是一片旋转的、由无数星辰构成的漩涡,深邃、神秘,仿佛连接着宇宙的尽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星陨谷中的周芷萱和守谷老僧,不再迟疑,一步踏出,身形瞬间被那星辰漩涡吞噬,消失不见。
在他进入之后,那璀璨的南天门投影微微波动,并未立刻消失,而是维持着开启的状态,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或者……在考验着进入者。
星陨谷内,星辉依旧璀璨,等待着探索者的回归,亦或……噩耗的传来。
踏入光门的李慕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空隧道。周围是飞速流转的星光与各种难以理解的法则碎片。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他脚下一实,已然站在了一片全新的天地之中。
眼前景象,让他即便以如今的心境,也不由得为之震撼。
他正站在一座巨大无比、仿佛由白玉雕琢而成的宏伟桥梁之上。桥下并非水流,而是翻滚不休、色彩斑斓的混沌云海!云海之中,偶尔有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游弋而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桥梁通往远方,那里悬浮着一座座巍峨壮丽、笼罩在无尽霞光与祥云之中的宫殿群!琼楼玉宇,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气象万千!浓郁的、几乎化为液体的先天灵气弥漫在空气中,呼吸一口都让人觉得修为在隐隐增长。更有仙鹤翔空,灵兽奔走,一派祥和神圣的景象。
这里,才是真正的天帝宫核心区域!
与他上次进入的外围区域相比,此地无疑更加接近天帝宫的本质,其蕴含的造化与机缘,也必然远超之前!
然而,在这片神圣祥和的景象之下,李慕白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极其隐晦、却又真实存在的……衰败与寂寥之意。一些宫殿的角落,可以看到细微的裂痕,某些区域的灵气流动也显得有些滞涩,仿佛这片神圣的净土,也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劫难,至今未曾完全恢复。
“看来,即便强如天帝宫,也并非永恒不灭……”李慕白心中暗忖,更加警惕。
他沿着白玉桥向前走去,目标是距离最近、也是气势最为恢弘的一座主殿。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以古老的云篆书写着三个大字—— “万象归源殿”!
一股仿佛能演化世间万法、又能让万法归于起源的磅礴道韵,从大殿之中弥漫而出,与李慕白体内的混沌源种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就是这里了!”
李慕白目光坚定,推开那沉重而古老的殿门,迈步而入。
殿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仿佛自成一方天地。穹顶之上,星辰运转,演化周天;四壁之上,浮现着地火水风、万物生灭的景象。大殿中央,并非神像或宝座,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如同镜面般的混沌色池水!
池水之中,倒映出的并非李慕白的身影,而是不断变幻的、属于他自身的功法奥秘——《混沌不灭体》的符文、《踏月留香》的轨迹、《镇狱神罡》的罡纹、《天子望气术》的气运之线……甚至还有他刚刚领悟的那一丝“归墟”意蕴!仿佛这池水,能映照出一个人最本源的力量与道途!
【系统提示:进入天帝宫核心区域“万象归源殿”。发现特殊修炼圣地“映道池”。在此修炼,可加速功法领悟,弥补根基,窥见自身道途前路。检测到宿主《混沌不灭体》已至小成中期,契合度极高,是否在此进行深度感悟,尝试推演后续功法?】
系统的提示适时响起。
李慕白心中一震,这“映道池”果然神异!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盘膝坐于池边,心神沉入那不断变幻的池水倒影之中,开始了深层次的感悟与推演。
混沌的气息与这万象归源殿的道韵完美交融,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从未如此清晰过,以往修炼中的诸多疑难豁然开朗,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越发精微入化。那混沌源种在池水道韵的滋养下,缓缓旋转,表面的纹路愈发复杂玄奥,其内部仿佛真的在演化一方微缩的混沌世界……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深度感悟,试图窥探《混沌不灭体》后续奥秘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平静的映道池水面,突然剧烈地沸腾起来!池水中倒映出的、属于他的那些功法符文和道途景象,猛地扭曲、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一双冰冷、贪婪、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巨大眼眸!
这双眼眸,与他之前在幽冥渊见到的“幽墟之眼”有些相似,但却更加古老、更加恐怖、更加……真实!仿佛其本体,就潜藏在这天帝宫的某处,或者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窥探到了此地!
一股远比幽冥道主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绝望的邪恶意志,如同潮水般从池水中涌出,瞬间将李慕白的心神淹没!
一个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的沙哑低语,直接在他神魂深处响起:
“混沌……美味的种子……找到你了……”
李慕白如坠冰窖,浑身汗毛倒竖!
这天帝宫深处,竟然潜伏着比幽冥道主更加可怕的存在?!它……一直在等待着混沌传承者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