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蓝天,波涛不兴。久违的阳光洒落在身上,驱散了遗弃之岛带来的阴霾与死寂。充沛而活跃的天地灵气涌入体内,让李慕白因超远距离挪移而近乎枯竭的四象混沌源气,开始缓缓恢复。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枚已缩小成玉佩大小、通体漆黑、表面流淌着水波光泽的定界石。初步炼化此物,不仅让他得以脱离绝境,更让他与这座遗弃之岛(或许该称之为“上古战场碎片”)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只要他愿意,耗费一定代价,便能再次感应甚至一定程度上影响那片区域。这无疑是一张重要的底牌。
身旁,苏婉清也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海腥味的新鲜空气,苍白的脸上恢复了几分红润。她看着李慕白,美眸中异彩涟涟,感激、钦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这一路行来,若非眼前之人,她早已香消玉殒数次。
“李大哥,我们这是在哪里?”她环顾四周,只见茫茫大海,不见陆地。
李慕白略一感应,通过定界石与主世界微弱的空间锚点联系,以及体内星钥对四象方位的模糊指引,大致判断出了方位。
“应该已远离那片绝地,此处……似是靠近大梁东南沿海。”他目光投向西北方向,“若我所料不差,循此方向,当可抵达江陵郡或襄阳城附近。”
“襄阳城?”苏婉清眼睛一亮,“那我们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不知家中和镖局情况如何了。”她毕竟是女子,历经生死磨难,此刻最想的便是回到熟悉的地方。
李慕白点了点头。他同样需要一处安稳之地,好好消化此番奇遇的收获,稳固修为,并理清接下来的道路。天帝宫核心传承、《混沌不灭体》后续功法、混沌星宫权限、四象星钥奥秘、定界石掌控……这些都需要时间沉淀。而且,幽冥圣教、古兽之王乃至那苏醒的噬空兽,都是潜在的巨大威胁,必须早做谋划。
“走。”
他不再耽搁,辨认方向后,携着苏婉清,施展《缩地成寸》,身形在海面上几个闪烁,便化作两道模糊的流光,朝着西北方疾驰而去。虽然源气未复,但法体中期巅峰的肉身力量和对空间之法的更深理解,使得他的速度依旧远超寻常先天高手。
数日后,一片熟悉的陆地轮廓出现在海平线上。又过了半日,一座巍峨雄城的轮廓,已然在望。
城高池深,旌旗招展,往来商旅如织,正是雄踞大梁腹地、扼守南北要冲的重镇——襄阳城!
两人在城外无人处按下身形,稍作整理,这才随着人流走向城门。
然而,甫一接近,李慕白便敏锐地察觉到,襄阳城的气氛,与他离开时有所不同。城门守卫盘查得异常严格,眼神锐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数量明显增多,甲胄鲜明,杀气隐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看来,我们离开这段时日,襄阳城也不太平。”李慕白微微蹙眉。
苏婉清也感觉到了异常,低声道:“莫非是……镇北王?”
李慕白不置可否。镇北王赵元庚野心勃勃,之前王府夜宴便欲借府库被劫之事铲除异己,稳固自身权势。如今看来,其动作似乎更大了。
两人顺利入城(李慕白稍稍展露了一丝先天气息,守卫便不敢过多盘问),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城内看似繁华依旧,但细看之下,不少商铺早早关门,行人步履匆匆,交头接耳间也多是压低了声音,谈论着“王爷”、“兵备”、“清洗”等字眼。
“先回四海镖局看看。”李慕白决定先了解一下情况。
然而,当他们来到四海镖局所在的长街时,却发现镖局大门紧闭,门前冷落,连招牌都似乎蒙上了一层灰尘。反倒是斜对面一家原本不起眼的“威远镖局”分号,此刻却是门庭若市,车马络绎不绝。
“怎么会这样?”苏婉清脸色一变,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四海镖局乃是她苏家产业,亦是她在襄阳城的根基所在。
李慕白神识悄然扫过四海镖局内部,发现里面仅有几个老弱仆役,气息衰败,并无高手驻扎,更不见总镖头苏擎苍的身影。
“出事了。”他沉声道。
就在这时,旁边巷口闪出一人,做寻常江湖客打扮,却对着李慕白隐秘地打了个手势。
李慕白目光一闪,认出那是之前在水上飞香主雷斌手下见过的一名弟兄。他不动声色,与苏婉清跟着那人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后巷。
“李爷!苏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那汉子见到二人,激动中带着焦急,压低声音道,“出大事了!”
“慢慢说,怎么回事?”李慕白示意他冷静。
“自你们离开后不久,镇北王便以‘整饬城防、清查奸细’为名,大肆调动兵马,清洗城中非其嫡系的势力!四海镖局因为与……与苏小姐您的关系,以及之前与王府不太愉快的接触,首当其冲!苏总镖头被王府以‘勾结江洋大盗、暗通款曲’的罪名带走,至今下落不明!镖局也被查封,兄弟们散的散,逃的逃!”
苏婉清闻言,娇躯一晃,脸色瞬间煞白:“爹爹他……”
李慕白扶住她,眼中寒光一闪:“镇北王,好快的动作。”他料到赵元庚会有所动作,却没想如此狠辣迅速。
“还有呢?”他继续问道。
那汉子喘了口气,又道:“不止四海镖局,城中许多与王府不睦的世家、帮派都遭到了打压!长河帮据说因为《漕运密录》之事,内部也发生了分裂,焦帮主处境艰难。就连白鹿书院,听说也因为山长朱老夫子为几位被构陷的官员说了几句话,而受到了王府的警告,如今书院闭门谢客,气氛紧张!”
“如今襄阳城,已是镇北王一手遮天!王爷更是下令,三日后在王府举办‘赏功宴’,实则怕是……鸿门宴!逼迫各方势力表态站队!”
赏功宴?鸿门宴!
李慕白眼神微冷。这赵元庚,是打算趁此机会,将襄阳城彻底打造成他的铁桶江山了。
“李爷,雷香主让小的见到您,务必转告,速离襄阳!王爷如今权势滔天,麾下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据说还有‘影楼’的高手暗中相助,您回来太危险了!”那汉子焦急劝道。
苏婉清也看向李慕白,美眸中带着担忧与决然:“李大哥,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连累你,你快走吧!我去王府,救我爹爹!”
“胡闹!”李慕白轻斥一声,“你去了,不过是自投罗网,正中赵元庚下怀。”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既然回来了,这趟浑水,我便蹚定了。赵元庚想一手遮天,还得问过我答不答应。”
正好,他实力大进,也需要一块合适的磨刀石。这襄阳城的风云,便由他来搅动一番!
“可知苏总镖头被关押在何处?”他问那汉子。
汉子摇头:“王府大牢看守森严,具体关押地点,无人知晓。不过,三日后那‘赏功宴’,据说王爷会当众处置一批‘要犯’,以儆效尤,苏总镖头很可能……”
李慕白点了点头,心中有数。“我知道了。替我谢过雷香主,此事我自有分寸,让他和弟兄们暂且隐忍,不要轻举妄动。”
打发了那报信的汉子,李慕白看向忧心忡忡的苏婉清,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放心,苏总镖头会没事的。三日后,我便去那‘赏功宴’,会一会这位镇北王。”
苏婉清看着他自信从容的样子,心中的慌乱莫名地平复了许多。她用力点头:“嗯!我跟你一起去!”
李慕白笑了笑,没有拒绝。他知道,经历了遗弃之岛的磨砺,苏婉清已非昔日那个需要他时刻保护的女子了。
两人寻了一处不起眼的客栈住下,暂且安顿。
接下来的两日,李慕白深居简出,一方面全力恢复消耗的源气,巩固修为,另一方面,则通过定界石和混沌道种,更加细致地感知着襄阳城内的气息流动,尤其是镇北王府的方向。
他能感觉到,王府之中,确实隐藏着数股不弱的气息,其中一股阴冷诡谲,与“影楼”杀手的路数颇为相似,还有一股则充满了军阵煞气,应是王府网罗的军中高手。而最深处的某座殿宇,则被一股浓郁的真龙之气(伪)笼罩,那应该就是镇北王赵元庚的所在。
“果然网罗了不少高手。”李慕白心中冷笑,“不过,土鸡瓦狗尔。”
第三日,黄昏时分,镇北王府方向张灯结彩,鼓乐喧天,“赏功宴”如期举行。无数车马轿辇朝着王府汇聚,城中稍有头脸的官员、世家家主、帮派首领,无论情愿与否,皆不得不赴宴。
李慕白与苏婉清也离开了客栈,朝着王府方向不疾不徐地走去。苏婉清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劲装,将朱雀翎小心收好,眼神坚定。李慕白则依旧是一袭青衫,气息内敛,如同一个普通的游学士子。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王府那条戒备森严的长街时,异变陡生!
“轰隆隆——!”
街道尽头,传来一阵急促如雷鸣般的马蹄声!伴随着惊慌的尖叫与呵斥!
只见一匹通体赤红、神骏非凡,但双目赤红、状若疯狂的宝马,拉着一辆装饰华贵、却已倾斜欲覆的马车,如同脱缰的洪荒巨兽,朝着人群密集的街道疯狂冲撞而来!马车夫早已被甩飞不知去向,车厢内隐约传来女子惊恐的哭泣声。
拉车的乃是西域进贡的“赤焰驹”,性烈如火,不知何故受惊,此刻爆发起来,速度快如闪电,力道足以撞碎金石!沿途躲避不及的摊贩行人被撞得人仰马翻,一片狼藉!而马车冲撞的方向,正对着几个吓呆了、不知所措的幼童!
“是郡主銮驾!”
“快拦住它!”
“拦不住!那是赤焰驹!”
王府侍卫惊呼连连,试图上前阻拦,却被那赤焰驹狂暴的气势逼退,或是被马车带起的劲风扫飞,根本无法靠近!
眼看一场惨剧就要发生!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倏忽间便出现在了那失控的马车正前方,恰恰挡在了那几个幼童与狂暴的赤焰驹之间!
正是李慕白!
他面对那如同火车般冲撞而来、马蹄碗口大小、散发着灼热气息的赤焰驹,面色平静如水。在无数道或惊骇、或疑惑、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
一只看起来修长、白皙,仿佛更适合握笔抚琴的手。
然后,对着那携带着万钧之力、足以撞塌城墙的赤焰驹额头,轻轻地……按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仿佛都预见到了下一刻,那青衣书生被撞得骨断筋折、血肉横飞的凄惨景象。苏婉清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然而——
预想中的碰撞巨响与惨叫声并未传来。
只有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轻响。
那狂暴冲锋的赤焰驹,如同撞在了一座亘古存在的太古神山之上!所有的冲势、所有的力量,在接触到那只手掌的刹那,仿佛被一股无形而浩瀚的力量瞬间吞噬、化解!
赤焰驹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顿,前冲之势戛然而止!它那碗口大的马蹄在空中徒劳地蹬踏了几下,发出不甘的嘶鸣,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马头上青筋暴露,赤红的眼珠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而那青衣书生,身形甚至连晃都未曾晃动一下,衣袂飘飘,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叶。
单手拦惊马!
举重若轻!
整个喧闹的长街,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地盯在那只按在马头上的手,以及那只手后面,那张平静得令人心寒的年轻脸庞上。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这是何等骇人的修为?!
王府侍卫们目瞪口呆,那些原本准备看笑话的官员世家们脸色煞白,而隐藏在暗处的几道强大气息,也猛地一滞,露出了惊疑不定的波动。
“哐当!”
失控的马车因为惯性向前倾斜,但又因为马匹被定住,最终摇晃了几下,险险稳住。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梨花带雨、却难掩绝色的俏脸,正是镇北王府的郡主赵清悦。她惊魂未定地看着车外那单手定住赤焰驹的青衣身影,美眸中充满了震撼与……一丝异样神采。
李慕白缓缓收回手掌,那匹赤焰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眼中的赤红渐渐褪去,只剩下恐惧与驯服。
他看都未看那郡主銮驾,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死寂的人群,最后落在了不远处那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镇北王府大门。
“襄阳城,李慕白,应邀赴宴。”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也透过那高耸的王府围墙,传入了那座正在举行“赏功宴”的恢弘殿宇之中。
刹那间,王府内外,一片哗然!
李慕白!他竟然回来了!而且是以如此震撼、如此强势的方式归来!
苏婉清快步走到李慕白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向王府的目光,充满了坚定。
风波,因他的归来,再起!而这“赏功宴”,注定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