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楼杀手如冰雪消融,未能在四海镖局掀起半分涟漪,但那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却如同冬日里刺骨的寒风,悄然渗透进襄阳城的每一个角落。镇北王府接连受挫,颜面大损,其反应却出乎意料的沉寂,仿佛一头受伤的凶兽,在暗处舔舐伤口,酝酿着更致命的扑击。
然而,这份沉寂之下,是愈发汹涌的暗流。
李慕白心知肚明,赵元庚绝不会善罢甘休,幽冥圣教与影楼的阴影也远未散去。但他并不急躁,实力的提升与势力的经营,都需要时间沉淀。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终将是土鸡瓦狗。
这几日,他坐镇镖局,除了自身修炼,更多精力放在了培养四海镖局的核心力量上。苏婉清在他的指点下,对朱雀之力的掌控日益精熟,更开始修习《蜃楼幻真诀》副册中的精妙幻术,赤金真火与虚无幻影结合,衍生出诸多玄妙变化,实力突飞猛进。那几名被选中传授《金钟罩》与《移形换影》的镖局弟子,也个个勤修不辍,虽时日尚短,但精气神已焕然一新,隐隐有了几分精锐气象。
四海镖局,这艘险些倾覆的大船,正在李慕白这根定海神针的支撑下,缓缓修复创伤,甚至开始积蓄更强大的力量。
这一日,天光微熹,李慕白正在院中揣摩《混沌不灭体》法体篇中关于“衍法”的奥义,试图将四象本源更深层次地融入混沌之中,门外却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
“李公子,书院朱山长遣人送来拜帖。”一名镖师恭敬地呈上一份素雅的信笺。
李慕白接过,展开一看,帖上字迹清隽,透着一种宁静致远的气息,内容很简单,仅是邀请他于今日巳时,往白鹿书院一叙。
“朱熹明……”李慕白目光微动。这位白鹿书院的山长,学识渊博,深不可测,在王府宴上曾出言相助,虽看似超然物外,但李慕白能感觉到,他并非真正不同世事之人。此番相邀,所为何事?
他略一沉吟,便对那镖师道:“回复来人,李某准时赴约。”
巳时正,李慕白一袭青衫,独自一人来到了位于襄阳城西、依山傍水的白鹿书院。书院门前古木参天,石阶青苔斑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香与墨韵,与城中其他地方的肃杀氛围截然不同,仿佛一片乱世中的净土。
一名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年轻学子见到李慕白,连忙上前行礼:“可是李慕白李公子?山长已在‘明伦堂’等候,请随学生来。”
李慕白微微颔首,跟随那学子穿过层层院落。书院内清幽寂静,偶有朗朗读书声传来,令人心绪平和。他能感觉到,这书院之中,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浩然正气的文华之光,虽无杀伐之气,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来到明伦堂前,学子躬身告退。李慕白推门而入。
堂内陈设简朴,唯有数排书架,一张书案,以及几张蒲团。山长朱熹明正坐在主位的蒲团上,手持一卷古书,见李慕白进来,放下书卷,含笑看来。
“李公子大驾光临,陋室生辉,请坐。”朱熹明声音温和,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李慕白也不客气,坦然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朱山长相邀,不知有何指教?”
朱熹明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提起旁边小火炉上咕嘟冒泡的茶壶,为李慕白斟了一杯清茶,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指教不敢当。只是那日王府一见,观公子气象,心有所感,故想与公子煮茶论道,聊上几句。”朱熹明将茶杯推至李慕白面前,微笑道,“公子以为,这天下之势,当如何?”
李慕白端起茶杯,轻嗅茶香,并未饮用,淡淡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王朝更迭,如同潮汐,乃天道循环。然,潮汐之下,暗流汹涌,非仅人力可为。”
他这话,意有所指。如今大梁朝看似承平,实则内忧外患,镇北王割据,幽冥圣教作祟,更有那遗弃之岛所代表的上古秘辛,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
朱熹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捋须道:“公子见识不凡。不错,潮汐乃天道,然暗流……却多起于人心贪嗔,源于法则失衡。老夫观公子身上,气息混沌,包容万象,却又隐含四象轮转之机,杀伐与生机并存,实乃老夫平生仅见。公子所修之道,恐怕并非此界寻常武学吧?”
他目光灼灼,似乎能看透李慕白体内的混沌道种与四象星钥。
李慕白心中微凛,这朱熹明果然不凡,眼力毒辣。他并未否认,也未详说,只是道:“道法自然,万流归宗。李某所学,不过是在追寻天地至理的一条路径罢了。”
“好一个‘道法自然,万流归宗’!”朱熹明抚掌轻叹,“公子可知,我白鹿书院传承,亦非单纯儒门学问?”
李慕白眉梢一挑,露出倾听之色。
“上古时期,人族先贤观天察地,创立文字,记录大道,并非只为学问传承,更是为了……守护。”朱熹明语气变得有些悠远,“守护这方天地,抵御外魔,维系法则平衡。我白鹿书院,便是秉承部分先贤遗志而存。”
“外魔?”李慕白捕捉到关键词,“山长所指,是那‘幽冥圣教’信奉的所谓‘圣主’?”
朱熹明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不止于此。‘幽冥圣教’所图,乃是接引域外幽冥意志降临,侵蚀此界本源,化生灵为资粮。此乃真正的灭世之祸!其背后,牵扯到上古一场席卷诸天的大战,以及……一些早已被时光掩埋的可怕存在。”
他顿了顿,看向李慕白:“老夫观公子气运,与四象星宿牵连极深,更是身怀混沌本源之力,乃是应运而生之人。那四象星钥,不仅是开启天帝宫的钥匙,更是稳定此界四极、调和地水火风的关键信物!幽冥圣教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它们,其目的,绝非仅仅为了天帝宫传承那般简单!”
李慕白心中震动。朱熹明的话,印证了他的一些猜测,也揭示了更深层的危机。四象星钥,竟还关乎此界法则稳定?
“山长告知李某这些,是希望李某做什么?”李慕白直接问道。
朱熹明肃然道:“老夫希望,公子能承此重任,护持四象星钥,阻止幽冥圣教的阴谋。白鹿书院,愿倾力相助公子,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包括……关于上古秘辛的记载,以及应对幽冥之力的部分法门。”
这是一个明确的结盟信号!代表着白鹿书院这股隐藏在世俗之下的强大力量,正式站到了李慕白这一边。
李慕白沉吟片刻。与白鹿书院结盟,利大于弊。不仅能获得宝贵的知识支持,更能借助其在士林和民间的影响力。但同样,也意味着他将更深入地卷入这场关乎世界存亡的漩涡。
“承蒙山长看重。”李慕白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幽冥圣教倒行逆施,李某既遇之,自不会坐视。护持星钥,阻其阴谋,亦是李某之道。书院相助之情,李某记下了。”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但那份源于自身实力的从容与担当,却比任何承诺都更有力量。
朱熹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有公子此言,老夫便放心了。”
他起身,从书案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刻满了细密云篆的令牌,递给李慕白。
“此乃‘白鹿令’,持此令,可自由出入书院藏经阁三层以下,查阅所有典籍。亦可调动书院在外的一部分隐秘力量。望公子善用之。”
李慕白接过令牌,入手温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丝纯正的浩然文气。“多谢山长。”
结盟既定,两人又交谈了许久。朱熹明学识渊博,对上古历史、天地法则、乃至各家修行法门都有极深的见解,让李慕白获益匪浅。尤其是关于如何运用文华正气克制幽冥死气,以及一些稳固心神、纯化念头的法门,对李慕白完善自身混沌之道,有着不小的启发。
日落西山,李慕白方才告辞离开白鹿书院。
走在回四海镖局的路上,他心中思绪翻涌。与朱熹明一席谈,让他对自身的使命和面临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幽冥圣教、域外之魔、上古大战……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幅波澜壮阔却又危机四伏的画卷。
而他,已不再是那个刚刚穿越、懵懂求存的放牛娃。他是身怀混沌道种、执掌四象星钥、初步炼化定界石、得授天帝宫核心传承的混沌道子!
“既然命运将我推至此处,那便在这滚滚红尘、诸天棋局中,走出我李慕白的道!”
他抬头望向苍穹,目光仿佛穿透了云层,看到了那冥冥中运转的天道法则,更看到了那潜藏在法则阴影之下的……域外威胁。
回到四海镖局,李慕白立刻召集苏婉清与苏擎苍,将白鹿书院结盟之事告知,并将那枚白鹿令交给苏擎苍掌管,方便他与书院联系,调动资源。
随后,他再次闭关。
这一次,他不仅要巩固修为,更要开始尝试,将白鹿书院所得的一些理念与法门,融入自身的混沌体系之中。尤其是那浩然文气,中正平和,最能滋养神魂,涤荡邪祟,或许能与混沌之道的包容特性相结合,衍生出更强的守护与净化之力。
同时,他也开始有意识地引导苏婉清,不仅仅是提升武力,更让她接触一些关于世界本质、法则运行的道理。朱雀之力主毁灭亦主新生,若能明悟其更深层的法则真意,对她的成长将有不可估量的好处。
四海镖局,在李慕白的引领下,如同一个悄然运转的精密器械,积蓄着力量,拓展着人脉,更在无声无息间,传播着一种迥异于寻常武道的理念种子。
襄阳城的夜色,依旧深沉。但在这片深沉之下,一点以混沌为根、四象为枝、文明为叶的星火,已然被点燃,只待风起,便可成燎原之势。
李慕白的道,不在深山,不在古刹,就在这万丈红尘、纷扰乱世之中,悄然铺展,直指那无人能及的巅峰,与那隐藏在幕后的……天地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