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新挂的“镇北王府”牌匾在灯笼映照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府邸依旧是那座府邸,但主人已换,气氛也与赵元庚在位时截然不同。少了些军伍煞气,多了几分来自京城的浮华与隐晦的阴冷。
车马络绎不绝,襄阳城内有头有脸的官员、世家家主、帮派首领,皆受邀赴宴。人人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眼神却闪烁不定,彼此寒暄间,话题总是不自觉地绕向那位许久未曾公开露面的“混沌道子”。
“听说李公子前日便已回城,不知今夜是否会来?”
“新王初至,这场宴席,怕是不好赴啊……”
“听闻这位新王妃,与影楼关系匪浅,李公子与影楼可是死仇……”
“慎言,慎言!且看今夜风云如何变幻吧。”
当李慕白携苏婉清、苏擎苍,以及白鹿书院山长朱熹明,一同出现在王府大门前时,原本喧嚣的门口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李慕白依旧是一袭青衫,气息内敛,步履从容,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聚会。但当他目光平静扫过时,那些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无不感到心头一凛,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苏婉清一身赤金流火劲装,英姿飒爽,气息比之前更加凝练。苏擎苍与朱熹明则一武一文,分立两侧,气场沉稳。
这四人联袂而至,代表的便是如今襄阳城内最顶尖的力量格局!
王府管家早已得到吩咐,见到李慕白,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引路:“李公子,苏总镖头,朱山长,苏小姐,王爷已等候多时,快请入席!”
宴会设在新修缮的“承运殿”内。殿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丝竹悦耳。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年约三旬、面容白皙、穿着四爪蟒袍的男子,正是新任镇北王赵元启。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阴鸷。其身旁,坐着一位凤冠霞帔、容貌美艳、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刻薄与傲气的女子,正是其王妃柳氏,传闻中与影楼关系密切的那位。
见到李慕白一行人进来,赵元启笑着起身,举杯道:“李公子,朱山长,苏总镖头,本王初至襄阳,日后还需诸位多多帮衬,共保北地安宁!诸位能赏光前来,本王甚是欣慰,请满饮此杯!”
他话语客气,姿态放得颇低,仿佛全然不在意李慕白与前任镇北王的恩怨,以及其“混沌道子”的赫赫威名。
殿内众人纷纷举杯附和,目光却都在李慕白与赵元启之间逡巡。
李慕白端起酒杯,微微示意,并未饮用,淡淡道:“王爷客气。保境安民,乃分内之事。”语气不卑不亢,听不出喜怒。
赵元启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笑道:“李公子快人快语,本王喜欢!请入座!”
李慕白等人被引至仅次于主位的上席落座。
宴席开始,歌舞升平,看似一派和谐。赵元启与王妃柳氏不断与席间众人交谈,言语间多有拉拢试探之意。尤其对一些原本依附于四海镖局和白鹿书院的势力,更是格外热情。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热络,实则暗流涌动。
那王妃柳氏,忽然将目光投向李慕白下首的苏婉清,笑吟吟地开口道:“这位便是苏小姐吧?果然是天姿国色,英气逼人。听闻苏小姐得了朱雀传承,修为一日千里,真是令人羡慕。”她话语看似夸赞,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苏婉清眉头微蹙,不咸不淡地回道:“王妃过奖,微末技艺,不足挂齿。”
柳氏掩口轻笑:“苏小姐过谦了。不过,女儿家终究还是要以贞静贤淑为本,整日打打杀杀,舞刀弄枪,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观苏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可有许配人家?若是不弃,本妃倒可以为你留意一二,京城之中,青年才俊可是不少呢。”
这话语,看似关心,实则隐含贬低与离间之意,更是试图插手苏婉清的私事,其心可诛!
苏婉清俏脸一寒,正要反驳,李慕白却已淡淡开口:“婉清之道,在于己心,在于守护,非世俗礼法所能束缚。王妃的好意,心领了。”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将柳氏那点小心思压了下去。
柳氏脸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却不好再说什么。
赵元启见状,哈哈一笑,打圆场道:“爱妃也是好意,李公子勿怪。不过,说到青年才俊,本王麾下倒是有一人,对李公子仰慕已久,一直想向公子讨教几招,不知公子可否赐教,也让本王与诸位,开开眼界?”
图穷匕见!
终于来了!这才是今夜宴席的真正目的——试探李慕白的实力,或者说,试图当众打压他的威望!
随着赵元启话音落下,席间站起一人。此人身高八尺,面容冷峻,身穿玄甲,气息彪悍凌厉,赫然是一位先天后期的军中悍将!他对着李慕白抱拳,声如洪钟:“末将韩铁山,久闻道子大名,恳请道子指点一二!”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慕白身上。韩铁山乃是赵元启从京城带来的心腹爱将,据说在军中罕逢敌手,其实力绝非寻常先天后期可比。新王这是要借麾下将领之手,掂量掂量这位“混沌道子”的斤两!
苏擎苍和朱熹明眉头微皱,苏婉清更是握紧了拳头。
李慕白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向那韩铁山,又扫了一眼面带微笑、眼神却隐含期待的赵元启,缓缓道:“指点谈不上。不过,韩将军既然有兴趣,李某便陪你过一招。”
过一招?众人一愣。面对先天后期悍将的挑战,竟然只说“过一招”?
韩铁山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觉得受到了轻视,沉声道:“既如此,末将得罪了!”
他深吸一口气,周身气血如同烘炉般沸腾起来,先天后期的磅礴罡气轰然爆发,在其身后隐隐凝聚成一尊巨大的、散发着蛮荒气息的搬山巨猿虚影!一股沉重、霸道、仿佛能搬山填海的恐怖力量弥漫开来,压得殿内许多修为较低者喘不过气!
“撼山拳!”
韩铁山怒吼一声,双脚猛地蹬地,身形如同炮弹般射出,那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拳,带着崩碎山岳的意志,直轰李慕白面门!拳风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
这一拳,他已尽全力,毫无保留!他要一拳立威,为新王奠定声势!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拳,李慕白甚至没有起身。他依旧端坐,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对着那轰来的拳头,轻轻一按。
没有罡气勃发,没有光华流转。
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天地未开之时的混沌意蕴,随着他这一按,悄然弥漫。
那威猛无俦的撼山拳劲,在接触到李慕白手掌前方三尺之地时,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包容一切的混沌壁垒!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气势、所有的武道意志,在这股混沌意蕴面前,都仿佛失去了意义,被瞬间分解、包容、消弭于无形!
韩铁山那前冲的庞大身躯,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停滞在半途!他感觉自己那足以轰碎城墙的拳头,仿佛打在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混沌海洋之中,不仅未能掀起半点波澜,反而所有的力量都被那海洋吞噬殆尽!一股柔韧却无可抗拒的反震之力传来,让他气血翻腾,忍不住“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脸上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而李慕白,依旧端坐原地,连衣袖都未曾拂动一下。他缓缓收回手掌,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尘埃。
一招!
真的只是一招!
甚至算不上是攻击,只是随手一按!
一名先天后期悍将的全力一击,便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承运殿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知道李慕白强,但没想到强到如此地步!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武道的理解范畴!
赵元启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王妃柳氏更是脸色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韩铁山站在原地,半晌,才对着李慕白深深一揖,声音干涩:“道子神通,末将……佩服!”他知道,对方已是手下留情,若真有杀心,方才那一按,便可轻易取他性命!
李慕白微微颔首,目光再次看向赵元启,平淡无波:“王爷,可还满意?”
赵元启喉咙滚动了一下,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李公子修为通玄,本王……大开眼界!佩服,佩服!”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原本打算借此宴席确立权威的计划,彻底破产!有如此人物在,他这镇北王,恐怕只能做个傀儡!
经此一事,宴席的气氛彻底变了。再无人敢对李慕白有丝毫试探或不敬,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赵元启与王妃柳氏也变得异常沉默,再不敢玩弄任何心机。
宴席草草结束。
李慕白等人率先离席。走出王府,夜风清冷。
朱熹明捋须叹道:“道子今日手段,鬼神莫测,想必经此一事,北地当可安稳一段时日了。”
苏擎苍亦是感慨:“公子神威,足以震慑宵小!”
苏婉清看着李慕白的侧脸,美眸中异彩涟涟,与有荣焉。
李慕白却并无多少得意之色,只是淡淡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今日虽暂时压服了他们,但隐患犹在。那位王妃背后的势力,以及朝廷的态度,都需警惕。”
他抬头望向星空,感受着怀中四象星钥对中央区域那愈发清晰的共鸣,心中已有决断。
“朱山长,苏总镖头,襄阳之事,日后便要多劳二位费心了。”李慕白忽然说道。
朱熹明与苏擎苍皆是一怔:“道子您……”
“我需闭关一段时间。”李慕白道,“待出关之后,或许要离开襄阳,前往大陆中央一行。”
两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凛。他们知道,李慕白的道路,绝不会局限于北地一隅。
“公子(道子)放心,我等必当竭尽全力,守好基业!”两人齐声应道。
回到四海镖局,李慕白径直进入最深处的静室,开启了所有防护禁制。
他盘膝坐下,心神彻底沉入体内。
经过今夜宴席上那看似随意、实则蕴含了他对混沌之道最新领悟的一按,他感觉那困扰许久的“道体”瓶颈,已然到了突破的边缘!
混沌道种在丹田中央缓缓旋转,比之前更加凝实、深邃,表面那些模糊的道纹,在四象星钥之光的照耀下,仿佛拥有了生命,开始自主地蠕动、组合。
李慕白的意识,沉浸在对自身之“道”的追溯与提炼之中。
何为混沌?
非空非有,包容万象,衍化众生,亦是万物归宿。
何为超脱?
非是逃离,而是掌控,是明心见性,是于万丈红尘中保持本真,是于诸天法则间寻得自我。
他的道,是混沌,亦是超脱。是于这方天地中,走出独属于自己的路,不受命运摆布,不惧万劫加身!
随着这念头的明晰,他体内那磅礴的四象混沌源气,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奔腾、凝聚!不再仅仅是流淌于经脉,而是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那枚混沌道种!
道种如同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所有源气,其体积并未膨胀,反而向内坍缩,变得更加凝练!其表面,那些模糊的道纹,在浩瀚源气的灌注与李慕白坚定道念的引导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深刻!
那并非任何已知的符文或图案,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仿佛蕴含着“存在”与“虚无”、“起始”与“终结”之奥秘的先天纹路!是独属于他李慕白的——混沌道纹!
青、红、白、蓝四色光华自四象星钥中涌出,不再仅仅是环绕,而是如同最本源的墨水,融入那正在成形的混沌道纹之中,使得那道纹在混沌原色的底色上,隐隐呈现出四象轮转、生生不息的玄奥意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当最后一丝源气被道种吞噬,当最后一道模糊的纹路被彻底勾勒清晰——
“轰!!!”
李慕白体内仿佛有什么壁垒被彻底打破!那枚混沌道种猛地一震,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华!其表面,一道完整、复杂、充满了无尽奥秘与力量的混沌道纹,已然彻底铭刻成功!
刹那间,李慕白感觉自己的“存在”仿佛升华到了另一个层次!肉身不再是简单的血肉之躯,而是化为了更加贴近法则本源的“道体”!神识无限延伸,仿佛能感知到天地间最细微的法则波动!体内源气的质与量,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更加精纯、更加浩瀚,带着一种创造与归寂并存的至高意蕴!
【系统提示:成功凝聚独有混沌道纹!《混沌不灭体》正式突破至第三重“道体”初期!】
【系统提示:肉身、神魂、源气全方位升华!生命层次跃迁!】
【系统提示:四象混沌无极真罡进阶为“混沌不灭罡气”,防御力、恢复力、法则亲和度大幅提升!】
【系统提示:领悟道体神通“混沌法域”(雏形),可展开小范围领域,领域内自身法则掌控力大幅提升,敌方受到压制。】
道体,成!
李慕白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已不再是简单的混沌星云,而是仿佛有两个微缩的、正在生灭演化的混沌宇宙在沉浮!他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那澎湃如星海、却又如臂指使的全新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与掌控感油然而生。
如今的他,即便不动用任何神通,仅凭这具初成的混沌道体与不灭罡气,也足以轻松碾压之前的自己!若是展开混沌法域,恐怕寻常刚入金丹的修士,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是时候了……”
他站起身,目光仿佛穿透了静室的阻隔,望向了南方,那四象星钥共鸣传来的方向。
大陆中央,天帝宫真正的核心,以及那潜藏在世界背后的更大秘密,正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新的征程,即将开启。而这一次,他将以混沌道体之姿,正式踏入那波澜壮阔的天下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