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落在茶几上的那声轻响,仿佛还在空气里打着旋儿。客厅里,灯光明亮如常,窗外的天蓝得没有一丝杂质,阳光暖融融地铺在阳台上,好像刚才那阵子能把人骨头缝都冻住的灰白死寂,不过是打了个盹儿时做的噩梦。
柳红玉手里还捏着那块杏仁酥的碟子边儿,指尖有点发白。她慢慢把碟子放稳当,胸口微微起伏着,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她没说话,转身走进厨房,打开橱柜,取出一罐新的茶叶。手很稳,但揭开罐盖时,那一声轻微的“啵”响,在过分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楚。
林默把小脸死死埋在林砚的怀里,身子还在一抽一抽的,细软的头发蹭着林砚的下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偷偷抬起一点头,大眼睛怯生生地往窗外瞄,看到那片熟悉的、亮堂堂的天空,才好像活过来一点,小手紧紧抓着林砚的衣襟。
“没……没了?”他带着哭腔的意念,像刚淋了雨的小猫。
林砚没答话,只是用手掌,一下一下,缓缓拍着他的背。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能定人心的节奏。
书房门“哐当”一声被推开,苏晚晴冲了出来,金丝眼镜歪到了鼻梁上,头发也有些乱。她手里还抓着那个黑屏的平板,脸上又是后怕又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嘴唇哆嗦着:“刚、刚才那能量坍缩曲线!完全违背了守恒定律!还有那规则层面的瞬间覆写!林先生,您到底是怎么……”
话没说完,就被从阳台溜达进来的小黑打断了。小黑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有点悻悻然:“啧,没劲透了!俺刚摆好架势,准备给那帮不开眼的家伙来个狠的,结果老板您一个响指……呃,不是,是放个茶杯,就全给整没了?连点渣都没剩下给俺过过手瘾!”
他一屁股瘫进沙发里,抓起果盘里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抱怨:“下回能不能留个把活的?俺这爪子都快生锈了。”
林薇的身影出现在玄关,她是从异调局直接赶回来的。制服依旧笔挺,但额角有些细汗,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些。她先是用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视了一圈屋内,确认所有人都安然无恙,这才走到林砚面前,站得笔直:
“林先生,”她声音依旧冷静,但仔细听能辨出一丝紧绷后的松弛,“袭击者确认清除。外围监测到三个高维能量信号在同一时间彻底消失。另外……‘秘银会’活跃在近地轨道附近的几个隐蔽据点,信号也在刚才全部静默,疑似紧急撤离。”
她顿了顿,补充道:“对方这次损失不小,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时,柳红玉端着一杯新沏的热茶走了过来。她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些,笑容也重新变得温婉,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惊悸。她把茶轻轻放在林砚手边,柔声说:“压压惊。”
林砚端起新茶,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口。茶汤滚烫,熨帖着喉咙。他没看林薇,目光落在阳台角落那盆被林默之前“优化”过头、至今仍长得过分精神罗汉松上。
“茶渣扫干净了,”他放下茶杯,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就是这花,长得有点闹心。”
他站起身,走到阳台,拿起搁在花架上的小剪子。咔嚓、咔嚓,几下利索地剪掉了几条窜得太高的枝桠,让盆栽重新显得疏朗清瘦了些。
林默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脚边,仰头看着他的动作。
“爸爸,”他小声用意念问,“那些……坏东西,还会来吗?”
林砚剪完最后一条多余的枝叶,把剪子放回原处,拍了拍手上的灰。
“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他低头看着林默,“咱们家的花,该怎么剪,得听我的。”
阳光透过修剪过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柳红玉看着那一大一小站在阳光下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转身又去厨房准备晚饭了。小黑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已经开始琢磨晚上吃啥。苏晚晴则抱着平板,蹲在刚才那三名“收割者”消失的地方,试图捕捉一点残留的能量波动,嘴里念念有词。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只是空气里,还隐约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名叫“余悸”的味道。
但这味道,很快就会被晚饭的香气冲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