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的回音还在楼道里轻响,那位自称“启明”的白袍老者,已站在了七号楼的玄关处。他姿态谦和,眼神却如深邃星空,悄然将客厅内的一切尽收眼底——玩积木的稚子,警惕的黑猫,娴静的女子,以及那个正抱着孩子走向餐厅、仿佛对一切漠不关心的年轻背影。
柳红玉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不卑不亢:“请进。”
启明微微颔首,步履从容地踏入客厅。他的木质手杖点在光洁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一股温和却不容忽视的、仿佛承载着无数星辰历史与智慧的气息,随之弥漫开来,让客厅的空气都似乎变得凝重了几分。
小黑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碧绿的竖瞳死死锁定着启明。它能感觉到,这个老家伙体内蕴含的力量,远超之前那些杂鱼,甚至让它这头魔龙都感到了隐隐的压力。
林薇和苏晚晴也瞬间进入戒备状态,一左一右隐隐护在林默方向**。
启明对小黑和林薇她们的戒备视若无睹,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背对着他、正轻声对怀里孩子说话的年轻男子身上。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栋房子里所有非凡之处的源头,那浩瀚如渊、却又平静似水的力量,正源自此人。
“爸爸……饭饭……”林默咿呀着,小手指着餐厅方向。
“嗯,吃饭。”林砚应着,抱着儿子转身,仿佛才注意到客厅里多了个人。他的目光平淡地扫过启明,没有任何惊讶或审视,就像看到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
“坐。”林砚随意地指了指沙发,自己则抱着林默走向餐桌,对柳红玉说:“红玉,先给客人倒杯水。默仔饿了。”
柳红玉应了一声,去厨房倒水。林砚则将林默放进儿童餐椅,细心地给他系上围兜,全程没再看启明一眼。
这种彻头彻尾的忽视,反而让启明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讶异。他行走星海无数岁月,拜访过无数初生或鼎盛的文明,见过敬畏,见过敌意,见过好奇,却从未见过如此……平淡的对待。仿佛他这位“文明启蒙者”,与每天送牛奶的快递小哥并无区别。
他依言在沙发坐下,姿态依旧优雅。小黑蹿到沙发对面,蹲坐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林薇和苏晚晴也站在不远处,眼神警惕**。
柳红玉端来一杯普通的白开水,放在启明面前的茶几上。
“多谢。”启明微微欠身,却没有去动那杯水。他看着林砚耐心喂林默吃蒸蛋的背影,沉吟片刻,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
“林砚先生,请允许我再次为之前的贸然打扰致歉。星海巡游者议会,是一个由多个高等文明联合成立的、旨在观察、记录,并在必要时引导新生文明平稳发展的组织。我们感知到地球,尤其是您和您的孩子,散发出独特的规则波动,这在整个宇宙的‘文明谱系’中都是极为罕见的现象。我们此行,绝无恶意,只是希望建立沟通,或许能为您解答一些关于自身力量的疑惑,并提供一些……关于未来发展的建议。”
他的话语彬彬有礼,内容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直接将林砚父子拔高到了“宇宙级罕见现象”的高度,并抛出了“引导”和“建议”的橄榄枝,姿态放得足够低,却也隐隐带着高等文明的优越感与话语权。
若是寻常人或文明领袖听到这番话,恐怕早已心潮澎湃或紧张万分。
林砚却连头都没回,用勺子轻轻吹凉蛋羹,喂到林默嘴里,淡淡地回了一句:
“说完了?”
“说完了可以走了。我儿子吃饭时不喜欢太吵。”
“……”
客厅里一片寂静。小黑差点没憋住笑,赶紧用爪子捂住嘴。林薇和苏晚晴面面相觑,没想到林先生会如此……直接**。
启明脸上的温和笑容 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僵硬。他预想过各种回应,唯独没想过会被当成“噪音”直接驱赶。这完全不符合星际外交的常规流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风度:“林先生,或许您还未完全理解我们议会所代表的……”
“理解。”林砚打断他,终于转过身,拿起餐巾擦了擦手,目光平静地看向启明,“你们觉得我家孩子特别,想来看看,顺便指手画脚一下。我收到了。现在看也看了,可以走了。”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启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发现自己所有的谈判技巧、所有的知识储备,在这个年轻人面前都毫无用处。对方根本不在乎他的来历、他的目的,甚至不在乎他可能带来的“好处”或“威胁”。这种绝对的、源于实力的淡漠,比任何敌意都更难应付。
就在这时,林默似乎吃饱了,开心地挥舞着小手,一股无意识的、充满生机与和谐的波动 自然而然地扩散开来。
启明浑身猛地一震!他清晰地感觉到,在这股波动的影响下,他杯中那普通的白开水,其水分子结构竟然开始朝着更稳定、更纯净的方向“优化”!虽然变化极其微弱,但这种直接作用于物质基本规则的“被动影响力”,让他这位见多识广的文明启蒙者也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终于有些失态地脱口而出:“这……这是‘本源亲和’!是传说中创世遗族才可能拥有的天赋!林先生,您的孩子他……”
“我儿子,”林砚再次打断他,眼神微冷,“怎么样,轮不到外人评价。”
他站起身,走到启明面前。虽然林砚身高并不突出,但此刻,启明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如同整个宇宙压下来的沉重感。
“你们的‘好意’心领了。”林砚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最后的通牒意味,“我家喜欢清静。以后,未经允许,别再搞那种全星球广播。还有,”他目光扫过启明带来的那根手杖,“把你手杖里那个正在偷偷扫描我儿子的‘文明记录仪’关掉。下次再让我发现,”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我就把它拆了,给我儿子当新玩具。”
启明的脸色瞬间煞白!他手杖中隐藏的、议会最高科技的隐秘探测仪,竟然被对方一眼看穿!
“我……我明白了。”启明艰难地站起身,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狼狈的神色,“再次抱歉打扰。我们……这就离开。”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匆匆走向门口,连基本的告别礼仪都忘了。那位来自星海、代表着高等文明秩序的“启蒙者”,在七号楼这间普通的客厅里,只待了不到十分钟,便铩羽而归。
门关上后,小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老板威武!你看那老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还文明启蒙者呢,在咱家连杯水都没敢喝!”
柳红玉也忍俊不禁,一边收拾餐桌一边摇头:“这位‘星海来客’,怕是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林砚重新坐回餐桌旁,拿起自己的饭碗,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