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夜幕的最后一缕阴影,将金辉洒满韩家府邸。今日的韩家,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一种混合着兴奋、紧张、期待乃至一丝血腥味的躁动,在空气中弥漫、发酵,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彻底引爆。
家族宗祠前的青石广场,已然成为了所有人目光汇聚的焦点。
这座承载了韩家千年历史的广场,今日被装点得格外庄严而肃穆。巨大的青罡石擂台经过连夜加固,表面刻画的符文在阳光下流淌着隐晦的灵光,确保其能承受炼气期修士的全力冲击。擂台四周,早已划定了清晰的区域,黑压压地挤满了人。上至须发皆白、气息渊深、常年闭关不出的族老,下至被父母牵着手、眼神懵懂又好奇的垂髫稚子,几乎整个韩家的血脉,今日都齐聚于此。
喧嚣声浪如同实质,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年轻子弟们摩拳擦掌,互相打着气,或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潜在的对手;他们的父母亲人则在一旁紧张地叮嘱,或是暗暗祈祷;更多的旁系子弟和下人仆役,则围在外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将这大比视为一年一度最大的盛事与谈资。
广场北面,正对宗祠大门,搭建起了一座高大宽阔的观礼台。台上铺设着猩红地毯,摆放着十余张紫檀木太师椅。此刻,族长韩天正与几位核心长老已然落座。韩天正今日穿着一袭深紫色家主常服,面容肃穆,目光平和却深邃,仿佛能洞悉台下一切细微变化。他仅仅是坐在那里,便自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镇压着全场。
三长老韩雄坐在族长右下首,面色沉静,一手轻轻抚着茶杯的杯盖,眼神偶尔掠过台下某处时,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冰冷。他身后,站着面容精干的韩寿,正微微俯身,低声汇报着最后的安排。
另外几位长老,或闭目养神,或低声交谈,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台下跃跃欲试的年轻面孔,心中各自有着盘算。
“铛——!”
一声洪亮悠扬的钟声,自宗祠内响起,瞬间压过了全场的喧嚣。钟声回荡,带着一种涤荡人心的力量,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一名担任裁判的执事长老,身形一闪,出现在擂台中央。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沉声开口,声音在灵力的加持下,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肃静!韩家,甲子年家族大比,现在开始!规矩照旧,擂台比试,拳脚无眼,但需谨记同族之谊,不可故意伤人性命!违者,族规严惩不贷!”
简短的开幕致辞后,便是最重要的环节——抽签决定对阵!
一名执事捧着密封的、刻有阵法的签筒,走到台前。唱名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决定命运的庄重感。
“韩厉!”
依旧是一身彰显身份的云纹锦袍,韩厉龙行虎步,越众而出。他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投来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羡慕乃至嫉妒。他面无表情,走到签筒前,看也不看,随手便抽出一支木签,指尖灵力微吐,将其上掩盖数字的灵光驱散,露出一个“一”字。他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似乎对这个象征着“头名”的号码颇为满意,随即傲然立于选手区域的最前方,双臂抱胸,闭目养神,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韩刚!”
“韩雪!”
……
一个个被寄予厚望的名字被念出,年轻俊杰们依次上前,抽取属于自己的号码。有人欢喜,有人忧,现场的气氛随着每一个号码的揭晓而起伏波动。
广场的角落,韩绝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与周围火热的气氛格格不入。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衫,在周围一片光鲜亮丽中,显得格外扎眼,却也格外沉静。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身上,好奇、审视、鄙夷、幸灾乐祸……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但他恍若未觉,只是平静地看着抽签的进行,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那执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韩绝!”
瞬间,全场的目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集中,都要灼热,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个从角落默默走出的青衫少年身上。低低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他还真敢上去抽签啊?”
“看他那淡定的样子,装的吧?心里不定怎么打鼓呢!”
“抽到谁都是死路一条,不过是早一轮晚一轮的区别罢了。”
韩绝对这些充耳不闻,步履平稳地走到签筒前。那负责持筒的执事,目光与他对视了一瞬,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隐去。韩绝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木签,随意地抽出一支。
与此同时,在人群的另一侧,一个如同铁塔般壮硕、满脸横肉、眼角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少年,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举起了自己刚刚抽取的木签。两人的木签上,赫然显示着同一个数字——
“七”!
那壮硕少年,正是韩猛!他看向韩绝,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黄牙,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随即,做出了一个极其清晰且充满恶意的割喉动作!眼中凶光毕露,毫不掩饰那赤裸裸的杀意!
“轰——!”
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混杂着震惊、兴奋与幸灾乐祸的哗然!
“七号!韩绝的对手是韩猛!”
“我的天!第一轮!第一轮就对上这个煞星!”
“完了完了,韩绝这下彻底完了!韩猛动手可从来不知轻重!”
“三长老这安排……啧啧,真是往死里整啊!”
“看来不用等厉少爷出手了,韩猛就能直接把他给拆了!”
高台上,三长老韩雄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借着茶杯的遮掩,嘴角泛起一丝冰冷而笃定的笑意。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族长韩天正的目光也落在了韩绝和韩猛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放在扶手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具体情绪。
韩绝看了一眼对面杀气腾腾的韩猛,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看的只是一块即将被踢开的绊脚石。他平静地走到属于七号选手的等待区域,如同之前一样,闭目眼神,将外界所有的喧嚣、嘲讽、恶意与担忧,都彻底隔绝在外。
他的平静,在众人眼中,自然成了绝望下的麻木,或是认命般的放弃。
抽签仪式,在一种诡异而热烈的气氛中,继续进行。但所有人的心头,都已经被“韩绝对韩猛”这场看似毫无悬念、却又因韩绝近日的“邪门”而蒙上一层诡异色彩的比试,牢牢吸引。
风暴的漩涡中心,已然锁定。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