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冷漠，而是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这人……脑子倒是不笨。
可惜，也就这点儿用处。
再多的聪明才智，在真正的修者面前，依旧微弱。
“会用人修炼的，不止妖魔，还有邪修。”
程辉茗声音微冷。
他想起了那一夜，山林深处，血光冲天。
小师妹被人围困，险些命丧黄泉。
那个邪修，披着黑袍，脸上绘着诡异符纹，手握一柄饮血无数的骨刃。
他是血宗的人，而且地位不低。
据师妹事后描述，那人竟能操控人心，以怨念为引，炼化活人精魄。
若非她拼死催动本命法宝，早已沦为对方修炼的养料。
按理说，那种货色，根本不可能从师妹手里逃掉。
以她的天赋，哪怕对方修为高出一阶，也绝无生还之理。
可偏偏，那人竟在最后一刻遁入血雾，消失不见。
这其中，必有蹊跷。
司徒翊眼神一眯，眸光骤然锐利。
“你都知道什么？”
程辉茗冷笑一声，嘴角扬起讥讽的弧度。
“就算告诉你，你又能干嘛？”
“你能拔剑斩妖？能结印破阵？还是能以血肉之躯，硬抗邪修的魂火咒？”
他摇了摇头，语气愈发刺耳。
“你连自保都做不到，谈何查案，谈何铲除邪祟？”
司徒翊缓缓攥紧拳头。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没错，有些事，朕帮不了窈窈。”
他抬头，目光如炬。
“但不代表，朕一件都帮不上。”
程辉茗毫不留情，冷声道：“窈窈是玄修，天赋顶尖，未来有望踏入真境，乃至问鼎大道。”
他盯着司徒翊，语气毫无转圜余地。
“她要做的事，你插不上手。你的权势、你的军队、你的律法，在修者的世界里，毫无意义。”
“而且，她很快就要回山了，不会一直留在这儿。”
司徒翊心头猛地一沉。
他眼前浮现出窈窈的笑脸。
可如今，她要走了？
回到那个他无法触及的世界？
“朕……也想当玄修！”
程辉茗翻白眼，语气刺人。
“你以为你是皇帝，想修就能修？”
他嗤笑一声，满是讥讽。
“修道之路，万中无一。资质、心性、气运，缺一不可。你年过二十五，根骨已定，经脉闭塞，灵台浑浊，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他冷冷道：“你那点权势，在我们玄修眼里，屁都不是。一座城池，万人跪拜，不如一缕真元来得实在。”
可司徒翊却忽然放松了身子，懒懒靠在椅背上。
“你会教朕的。”
程辉茗一怔，随即皱眉。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司徒翊嘴角微扬。
“朕是窈窈的父亲。”
“万一朕出事，她会伤心。她若落泪，你会心疼。”
他盯着程辉茗，一字一句道：“你……舍不得她哭。”
程辉茗脸色铁青，嘴唇微微颤抖。
“我就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真为她好！你根本就没有半分真心为窈窈着想！你不过是拿她当棋子，当工具，满足你自己的野心和算计！”
司徒翊坐在高大的龙椅之上，神色淡然。
他一手随意搭在雕龙扶手上，指尖轻轻敲了两下。
“我是不是真心待她，有没有为她着想，窈窈最清楚。她的心里有数，不需要旁人妄加揣测。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也不屑与你争辩。”
他的目光微垂，继续道：“你只需记住，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只需要教我修玄之法就够了。其余的，不是你能管的。”
程辉茗冷哼一声，眸中寒光乍现。
他一字一句地冷冷说道：“你在做梦。”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脚下灵气翻涌，瞬间便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大殿的尽头。
司徒翊却依旧端坐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缓缓收回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尖轻轻抚过唇角，嘴角一扬。
他知道，这个人，迟早会回来。
只要窈窈还在，他就一定会回来。
片刻后，司徒翊抬起手，淡淡下令：“传朕旨意，卫妃即日起降为卫答应，褫夺一切封号与待遇，打入冷宫，终身不得踏出一步。她身边所有奴才，不分主仆，一律杖毙，以儆效尤。”
他又缓缓补充，语气冰冷。
“卫侍郎即日起禁足府中，不得擅离半步，所有官职与政务，即刻移交工部其他官员接管。若有人违令，按律论处，绝不宽贷。”
圣旨一出，朝野震动。
那一夜，卫府上下，灯火通明，哭声隐隐。
丫鬟瑟瑟发抖，侍卫噤若寒蝉。
可谁都不敢言语，谁都不敢反抗。
皇权如刀，一旦落下，便是灭顶之灾。
可窈窈睡得香极了。
她蜷缩在山间一处小小的草棚里，盖着一层薄薄的棉布。
就算此刻天塌地陷，雷鸣电闪。
她大概也能继续安稳地打着呼噜。
天光微亮，她才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她迷迷糊糊地从随身的小布袋里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摸出两张微微泛黄的符纸。
她熟练地掐诀念咒，先将水符一挥，清冽的水流凭空凝结，轻柔洒落在她身上，洗去一夜尘灰。
接着再扬起火符，瞬间将湿气蒸腾殆尽。
做完这些，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便精神抖擞地坐了起。
她笑嘻嘻地打开随身布包，从里面掏出两个热腾腾的肉包。
随后，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裤脚的灰尘，朝着京都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妖魔的事先放一放，得赶紧回家找爹爹。他一定急坏了吧，我要是再不回去，爹爹该着急得满城乱找了。”
她边走边嚼，脚步轻快。
才走几步，她忽然顿住脚步，仰头望向天空。
她猛地抬起手，蹦跳着挥手大喊。
“三师兄！三师兄！是你吗？是你在天上吗？”
话音刚落，一道青光自天际划过。
程辉茗脚踩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衣袂翻飞，从空中轻轻落下，稳稳停在她面前。
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小不点，无奈地笑了笑，顺手捏了捏她那软乎乎的脸。
“胆子不小啊，敢偷偷溜下山？你知道外面多危险吗？要是遇到妖魔，被人拐走，看你怎么办！”
窈窈嘿嘿直笑。
“我想爹爹嘛！娘亲总不带我去，说我还小，不让我说话，也不让我靠近爹爹。我只好跑出来找他咯。我自己能走，也能用符，三师兄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