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牺牲自己换来的宝贵时间,让丽媚和王飞暂时摆脱了追兵。两人不敢有丝毫停歇,沿着地图上标示的路线,在漆黑的山林中拼命跋涉。王飞强忍着伤口的剧痛,额头上冷汗直流,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丽媚瘦弱的肩膀上。丽媚咬紧牙关,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定,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翻过那座陡峭的山头,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按照地图指示,他们果然找到了一条隐藏在灌木丛后的狭窄小路。这条小路蜿蜒向下,通向一道幽深的峡谷。
“穿过这条峡谷,应该就能绕过黑风崖,找到支队长他们活动的区域了。”王飞借着微光仔细辨认地图,声音因虚弱而有些发颤。
丽媚点点头,扶着他踏上小路。峡谷内光线昏暗,湿气很重,脚下是长满青苔的碎石,行走起来异常困难。两人都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走到峡谷中段时,前方隐约传来了流水声。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的山涧挡住了去路。涧上只有一根被山藤勉强缠绕的独木桥,看上去腐朽不堪。
“我……我先过去试试。”丽媚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踏上了独木桥。木头在她脚下发出“嘎吱”的呻吟,但总算承受住了她的重量。她稳住重心,一步一步挪到了对岸。
“王飞,慢一点,没问题!”丽媚在对岸喊道。
王飞点了点头,拄着木棍,也踏上了独木桥。他伤势未愈,平衡感很差,走到桥中央时,脚下猛地一滑!
“小心!”丽媚惊呼。
王飞猛地抓住缠绕的山藤,身体剧烈摇晃,好不容易才稳住。但被他这一拽,本就腐朽的桥身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快过来!”丽媚心急如焚。
王飞不敢再耽搁,忍着剧痛,踉跄着冲过了最后几步。就在他踏上对岸岩石的瞬间,身后的独木桥“咔嚓”一声,从中断裂,坠入了湍急的山涧中,瞬间被冲得无影无踪。
两人看着消失的独木桥,都是一阵后怕。这下,追兵短时间内是追不过来了,但他们也彻底没有了回头路。
休息片刻,补充了些泉水,两人继续沿峡谷前行。终于在午后,走出了峡谷的出口。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山间谷地,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
“有村子!”丽媚心中一喜,但随即又被警惕取代。在敌占区,任何有人烟的地方都可能是陷阱。
王飞仔细观察了片刻,指着那炊烟道:“看方位和距离,不像大村子,可能是猎户或者山民临时聚居的地方。赵铁柱说过,这附近有我们可靠的群众基础。我们小心靠近,见机行事。”
两人借着树林的掩护,悄悄向炊烟方向摸去。靠近了才发现,那并不是村子,而是几间散落在山脚下的简陋木屋。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老汉,正坐在屋前的石头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旁边有个七八岁的孩子在玩耍。
丽媚和王飞对视一眼,决定冒险一试。王飞压低声音,用当地方言开口道:“老丈,讨碗水喝。”
那老汉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他们一番,尤其是注意到王飞不自然的站姿和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磕了磕烟袋锅,慢悠悠地道:“山里的水凉,喝多了肚子疼。屋里有热的。”
这话听着平常,却让丽媚和王飞心中一动。这是赵铁柱交代过的另一句试探性暗语!
王飞立刻接道:“不怕凉,心里有火。”
老汉闻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他站起身,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快,进屋说。”
木屋内陈设极其简陋,但收拾得还算干净。老汉自称姓周,是这里的猎户,也是游击队的秘密联络员之一。他仔细查看了王飞的伤口,拿出自己备用的草药给他重新敷上。
“你们说的支队长,我知道。”周老汉一边给两人倒上热水,一边说道,“他们前几日确实路过这里,补充了些粮食,往青龙口方向去了。鬼子最近扫荡得紧,他们应该会在青龙口一带的深山老林里隐蔽休整。”
得到了支队长的确切消息,丽媚和王飞精神大振。
“不过,”周老汉面色凝重起来,“去青龙口的路可不好走。要穿过前面那道山梁,那边最近有鬼子的炮楼,还有巡逻队。你们这样过去,太危险了。”
他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我知道一条采药人走的小路,极其隐蔽,能绕过鬼子的哨卡。我让我的小孙子给你们带一段路,他机灵,熟悉山路。”
“这……太麻烦您了,而且太危险了!”丽媚连忙道。
“没啥麻烦的,”周老汉摆摆手,眼神坚定,“打鬼子,咱老百姓也有份。铁柱那孩子……是好样的。”他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语气有些沉重,但没有多说。“你们休息一下,天黑再出发。夜里走,安全些。”
夜幕降临,周老汉那个叫石头的小孙子,果然机灵得像只山猴子。他领着丽媚和王飞,钻入了一条几乎被杂草完全覆盖的小径。这孩子话不多,但眼神明亮,在山林中穿梭自如,不时停下来警惕地倾听周围的动静。
有石头带路,他们果然巧妙地避开了鬼子的巡逻路线和炮楼探照灯的范围。经过大半夜的疾行,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终于抵达了周老汉所说的青龙口区域。
“前面,穿过那片竹林,再往左拐,有个山洞,以前猎人们常在那里歇脚。”石头指着前方,小声说道,“周爷爷说,支队长他们可能就在那附近。”任务完成,小家伙也不多留,朝他们挥挥手,敏捷地消失在来的方向的山林中。
丽媚和王飞按照指示,找到了那片竹林。刚靠近,黑暗中就传来一声低沉的喝问:“站住!什么人?”
这一次,王飞熟练地对上了暗号。
很快,几个持枪的游击队员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坚毅、眼神锐利的中年人。他看到王飞和丽媚狼狈的样子,尤其是王飞身上包扎的伤口,眉头紧锁。
“我是游击支队队长,陈大山。你们是……”
“陈队长!我们是王家屯的,我是王飞,她是丽媚!我们带来了黑风坳赵铁柱同志用生命送出的紧急情报!”王飞激动地说道,声音都有些哽咽。
当丽媚再次取出那管蓝色晶体和残页,讲述完所有经历后,陈大山和周围的队员们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之中。
“畜生!真是一群该千刀万剐的畜生!”陈大山一拳砸在旁边的竹子上,震得竹叶簌簌落下。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从丽媚手中接过那关乎重大的证据。
“你们做得很好!非常了不起!”陈大山看着眼前这两个伤痕累累、却目光坚定的年轻人,眼中充满了敬意,“铁柱同志是好样的,你们也是好样的!这笔血债,我们一定会让鬼子血偿!”
他郑重地将证据收好,沉声道:“你们放心,我会立刻安排最可靠的同志,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将这些东西送到军区首长手里!鬼子的这个毒计,必须彻底粉碎!”
听到陈队长斩钉截铁的承诺,一直紧绷在丽媚和王飞心头的那根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巨大的疲惫和伤痛瞬间袭来,王飞几乎站立不稳,丽媚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陈大山连忙让人扶住他们。“快!带同志们去山洞休息,让卫生员赶紧过来!好好照顾他们!”
躺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听着洞外游击队员巡逻的轻微脚步声,丽媚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她侧过头,看着旁边因为放松而陷入昏睡的王飞,看着他即使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失去了家园、亲人,目睹了同志牺牲,但终于,他们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将希望的星火,送到了能够燎原的人手中。
洞外,天色将明。最深沉的黑暗正在过去,而抗争的火焰,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必将越烧越旺。丽媚缓缓闭上眼睛,她知道,战斗还远未结束,但至少此刻,他们可以稍微喘息,为了下一段征程,积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