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苔藓与腐木的湿冷气味。丽媚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除了自己的心跳和远处隐约的溪流声,森林深处似乎还有一种极细微的、有规律的“嗒…嗒…”声,像是某种发报机的电键,又像是水滴,却带着金属的质感。
她攥紧了箱子的提手,指关节发白。这声音……不是自然界的产物。
杉木林的寂静比追兵的脚步声更令人心悸。丽媚靠在树干上短暂喘息,金属箱的棱角硌着她的肋骨。腹中的胎动已经平息,变成一种沉甸甸的下坠感,时刻提醒她:时间不多了。
陈大山最后说的“渔夫”,是他们在清水镇唯一的接头人,代号“摆渡”。但如何找到他?王飞来不及说出的手势,是不是暗号的一部分?
她颤抖着打开金属箱的暗扣——这是她第一次仔细查看用两条命换来的东西。里面没有文件,没有电台,只有几块用油布包裹的、沉甸甸的金属零件,以及一个手掌大小、刻着古怪波纹的铜制罗盘。罗盘的指针并非指向北方,而是在某个角度微微震颤,此刻,正与森林深处那“嗒嗒”声的频率隐隐重合……
三日后,清水镇裁缝铺后院。
丽媚换上了臃肿的棉袄,脸上抹了灶灰,扮作投亲的寡妇。她按照陈大山模糊的描述,在裁缝铺后门的青砖上划了三道浅痕——这是联络暗号。
开门的是个独眼老人,手指上缠着缝衣线。他盯着丽媚看了很久,目光在她怀中的包袱(金属箱已被伪装)上停留片刻,哑声道:“天气潮,针脚容易锈。”
丽媚心脏狂跳,接上暗号:“所以要多用油布擦。”
老人侧身让她进屋,却在关门瞬间压低声音:“‘渔夫’三天前被捕了。现在镇上全是‘灰狗’(敌方特工),他们在找一样‘会响的东西’。”
丽媚浑身冰凉。这时,怀里包袱中的罗盘突然开始发烫,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死死指向地下。与此同时,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狼犬的呜咽。
老人猛地推开墙角米缸,露出一个黑洞:“下面连着旧矿道,走到头有活路。记住,别相信任何‘嗒嗒’声——”
话音未落,前门已被撞开!
矿道弥漫着硫磺和铁锈的气味。丽媚举着偷藏的煤油灯,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罗盘在这里完全失灵,指针像疯了一样乱转。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岔路。一条路上有新鲜脚印,另一条路的岩壁上,刻着一个粗糙的箭头——正是陈大山临终前想画却未完成的图案!
她冲进箭头所指的通道,却一脚踩空,
坠落只有短短一瞬,却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丽媚摔在厚厚的干草堆上,煤油灯碎裂,火焰瞬间舔上草堆!
在跳跃的火光中,她看清了这个地方:一个十平米见方的石室,墙壁上布满精密齿轮和发条装置,中央矗立着一台巨大的黄铜机器,形如蜘蛛,八条机械臂连接着岩壁各处。而机器核心透明舱体内,浸泡在琥珀色液体中的,竟是一颗缓慢搏动的、布满金属脉络的人类心脏!
机械心脏的每一次收缩,都带动岩壁传来遥远的“嗒…嗒…”声。
机器底座刻着一行小字:
“声波密钥校准中…目标频率:未出生者的啼哭。”
丽媚的腹部,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她低头,看见羊水已顺着裤腿流下,在火光中映出琥珀色的、不祥的光泽。
· 陈大山的牺牲:他并非盲目断后,开枪旨在引爆预设的炭窑粉尘(未用完的松明粉),为追兵制造混乱。
· 他的未尽手势:模仿的是矿道箭头形状,他可能曾参与此地下设施的初期建造。
· 金属箱零件:现已明确是黄铜机器的“调节阀”,缺少它,机械心脏无法停止或改变频率。
· 环境象征:杉木林笔直向上却光线稀薄,暗喻革命道路光明却艰难;矿道岔路象征历史关头的选择;机械心脏融合生命与金属,暗示旧世界“僵死的生机”。
此刻,密室的暗门突然滑开,一个身影逆光而立,不是追兵,而是那个独眼老人。他手中握着一把沾血的手术刀,目光落在丽媚隆起的腹部,声音带着某种疯狂的虔诚:
“时辰到了……‘奠基者’需要最后一把钥匙。”
丽媚在剧痛与火光中抬头,看清老人另一只“瞎眼”里,闪烁着和黄铜机器同样的、冰冷的金属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