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的天气虽然转暖，但极速软件公司的会议室里却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总经理周明坐在会议桌的首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的左手边是财务总监王芳，右手边是技术总监赵建国，剩下的几个部门负责人都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说说吧，这个月的业绩报告。周明的声音像淬了冰，为什么又下滑了10%？
王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打开面前的文件夹：报告显示，我们的小型外包项目接单量持续减少，客户流失率达到了25%。主要原因是...她停顿了一下，看了周明一眼，主要原因是星火科技的报价比我们低33%，而且交付速度更快。
星火科技！又是星火科技！周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杯子里的水溅了出来，在会议桌上形成一片水渍，那个成立才两年的小破公司，凭什么跟我们抢生意？
赵建国干咳了一声：周总，据我所知，星火科技主要是靠实习生团队降低成本。他们的实习生月薪只有1200-1800元，而我们的正式员工最低都是4000起。而且...他犹豫了一下，他们采用的是弹性工作制，团队协作效率很高，项目交付周期确实比我们短。
那我们为什么不招实习生？周明质问道。
王芳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去年我们也尝试过招实习生，但是您说实习生不稳定，培训成本高，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周明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他环顾四周，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市场部经理李强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我们应该调整业务结构，放弃小型外包项目，专注于中大型企业客户。这些客户更看重服务质量和品牌，对价格敏感度较低。
但是转型需要时间，王芳提醒道，我们现在的现金流已经很紧张了。上个月的工资都是动用了备用金才发出来的。
周明的目光变得更加阴郁：财务状况到底有多糟糕？
王芳翻开财务报表，声音低了下去：人力成本占比达到了65%；办公场地租金每个月要25万；还有管理成本、营销费用...这个季度我们已经亏损了100万。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大家都知道公司状况不好，但没想到已经到了亏损的地步。
那我们有多少现金储备？周明问道。
不到500万。王芳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周明沉默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爆发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裁员。
这个词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开了锅。有人震惊地张大了嘴，有人低头叹气，还有人偷偷用纸巾擦眼睛。
裁多少？赵建国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小型外包业务团队全部裁掉。周明的语气冰冷而坚决，大概100人左右。剩下的人集中精力做中大型项目。
周总，这样会不会太激进了？人力资源总监张红小心翼翼地说，一下子裁这么多人，不仅会影响员工士气，还可能引发劳动纠纷。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周明猛地站了起来，要么裁员求生存，要么等着破产！你们选哪个？
没有人敢说话。周明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了赵建国身上：赵总监，技术部那边，你看哪些人可以保留？
赵建国犹豫了一下：后端开发的核心团队必须保留，前端和测试可以适当精简。他停顿了一下，表情凝重地说，不过这次裁员力度太大，恐怕会严重影响员工士气。
现在不是考虑士气的时候！周明打断了他，如果公司都没了，还要士气干什么？他转身对张红说，通知所有人，明天上午9点，在大会议室开会。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赵建国的脚步格外沉重。他知道，明天将会是公司成立以来最黑暗的一天。
陈远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代码，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从早上开始，办公室里就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同事们都在窃窃私语，眼神里充满了不安。
远哥，你听说了吗？坐在他旁边的实习生小吴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公司要裁员了。
陈远心里一沉，但还是强装镇定：别乱传，没有的事。
真的！小吴急了，我刚才路过会议室，听到周总说要裁掉小型外包团队，大概100人。
陈远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所在的项目组就是做小型外包的，虽然他是技术骨干，但按照公司以往的作风，这种时候最容易被牺牲的就是那些工资高的老员工。
远哥，你说我会不会被裁啊？小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才来三个月，还没转正呢。
陈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你是实习生，工资低，应该不会被裁的。话虽这么说，但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第二天上午9点，大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陈远找了个角落坐下，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五味杂陈。这些都是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事，有些甚至已经共事了三四年。
周明和几个高层走进来的时候，会议室里立刻安静下来。周明站在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员工：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由于市场环境变化和公司战略调整，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裁员。
台下响起一片抽噎声。周明仿佛没有听到，继续说道：具体的裁员名单，人力资源部会单独通知。被裁的员工，公司会给予一定补偿。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陈远坐在那里，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会议室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工位的。直到张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才缓过神来。
陈远，来一下我的办公室。张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同情。
陈远跟着张红走进办公室，心跳得像打鼓一样。张红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陈远，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很突然。张红开门见山，但是公司现在的状况你也知道，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陈远觉得喉咙发紧，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公司会给你一个月工资作为补偿。张红继续说道，声音低了下去，另外，我们会为你开具离职证明，如果你需要推荐信，我也可以帮你写。
陈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一个月工资？我在公司干了三年，按照劳动法至少应该是N+1的补偿啊！
张红叹了口气，低头摆弄着桌上的文件夹：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周总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公司现在资金紧张，这已经是能给出的最高标准了。
陈远觉得眼前一黑。原来在公司眼里，他不过是一个成本过高的员工而已。三年的付出，三年的感情，都抵不过那几个冰冷的数字。
收拾东西吧。张红站起身，今天之内就离开，工资会结算到月底。
陈远机械地站起身，走出了张红的办公室。他看着自己的工位，电脑、键盘、鼠标，每一样东西都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他想起三年前刚进公司时的情景，想起第一次独立完成项目时的兴奋，想起和同事们一起熬夜加班的日子...
远哥...小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远转过身，看到小吴站在那里，眼睛红红的。他勉强笑了笑：别哭，我会找到更好的工作的。
我相信你。小吴用力点点头，远哥你技术那么好，肯定能找到好工作的。
陈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他开始收拾东西，把私人物品装进纸箱里。这个过程很慢，慢到他有足够的时间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当他抱着纸箱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了一眼公司的招牌，极速软件四个大字依然闪闪发光，但在他眼里，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陈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地铁站。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将迎来一个新的开始，尽管这个开始充满了未知和挑战。
回到家的时候，妻子已经做好了午饭。她看着陈远怀里的纸箱，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你...被裁员了？
陈远点了点头，把纸箱放在地上，然后重重地坐在沙发上。
没关系的。妻子走过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我们可以暂时紧一紧，总会有转机的。你技术那么好，肯定能找到新工作的。
陈远抬起头，看着妻子温柔的笑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是啊，他还有爱他的妻子，还有可爱的女儿，还有一个温暖的家。就算失去了工作，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知道。陈远握住妻子的手，我会努力的，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当天晚上，陈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了白天在公司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同事们的眼神，想起了周明冰冷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倒下。他必须振作起来，为了妻子，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家。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照在床头柜上的全家福照片上。照片里，陈远和妻子笑得那么开心，女儿趴在爸爸的肩膀上，小脸上满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陈远伸手摸了摸照片，心里默默地说：等着我，我一定会给你们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