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哨兵换岗时,总能听到洞里传来的口号声、练武声、读书声。这些声音混杂着洞顶的滴水声,构成了一首特殊的乐曲,在黑暗中传递着希望。
孙钰青站在洞口,望着外面连绵的群山,心里清楚,这场在藏兵洞中的休整,不仅仅是身体的恢复,更是信念的锤炼。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当这些伤员重新站起来,当这些武器重新上膛,西路军的战旗必将再次飘扬在河西走廊的上空。而此刻藏在山洞里的每一点力量,都将在未来的某一天,爆发出燎原的星火。
夜色再次降临,藏兵洞的火把依旧明亮。孙钰青走到广场边缘,看着战士们训练的身影,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藏兵洞内的火把彻夜不熄,映照着石壁上斑驳的弹痕,也映照着孙钰青凝重的侧脸。安顿好伤员、部署完训练计划后,他深知,要让这四千多人在封闭的山洞里井然有序地度过恢复期,必须建立一套严密的指挥体系——这不仅关乎日常运转,更关乎能否在突发状况下稳住人心。
“吴富莲同志,还有15师的谢亮政委,89师裴寿月主任,你们三位留一下。”会议接近尾声时,孙钰青对着人群中的三人说道。
吴富莲应声走出队列,她刚给一名伤员换完药,军装袖口还沾着药膏的痕迹,但眼神清亮,透着一股干练。
这位女子独立团的政委,在战场上以果断着称,曾带着女兵们在枪林弹雨中掩护大部队撤退,是战士们眼中“能顶半边天”的铁娘子。
15师的谢政委和89师的裴主任也走了过来。两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谢政委左臂负过伤,抬臂时总有些僵硬。
裴主任则在一次突围中,脸部被子弹射穿,丢了5颗牙,说话漏风,却字字掷地有声。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能让孙军长单独留下谈话,必是关乎全局的大事。
“藏兵洞接下来的管理,就交给你们三位了。”孙钰青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
“成立最高指挥小组,管理所有的伤员,你们分别代表红九军、红五军和红三十军在藏兵洞里的最高指挥员,你们三人共同负责洞内所有事务,无论是伤员救治、物资分配,还是训练安排,都由你们统一调度。出了任何问题,我只找你们。”
吴富莲愣了一下,随即挺直了腰板:“孙军长放心,我们保证把洞管好,绝不让任何同志出岔子!”她知道,这不仅是信任,更是沉甸甸的责任——四千多人的吃喝拉撒、安全防护,每一件都不能马虎。
谢政委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沉声道:“军长,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洞里伤员多,脾气躁的不少,万一闹起矛盾……”
“按咱们的红军纪律办。”孙钰青打断他,眼神锐利,“但也得分清情况,能讲道理的,就耐心讲;实在不讲理的,先按住,等我回来处理。记住,咱们是红军,不是军阀,对自己的同志,要讲情,但更要讲规矩。”
谢政委点点头,漏着风的声音里带着坚定:“孙军长说得对。咱们先把规矩立起来——谁负责站岗,谁负责做饭,谁负责换药,都得清清楚楚。有了规矩,人心就稳了。”
三人当即在石桌上铺开一张粗糙的羊皮纸,借着昏暗的火光,开始划分职责:吴富莲熟悉医护和女兵事务,负责伤员救治、物资登记和女兵管理。
裴主任擅长统筹,负责洞口警戒、轮岗安排和安全巡查;谢政委口才好,心思细,负责思想疏导、矛盾调解和训练监督。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这份分工明细才最终敲定,羊皮纸上的字迹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消息传到各支洞时,战士们先是惊讶,随即都松了口气。吴富莲的细心、裴主任的严谨、谢政委的亲和,都是大家公认的,有这三人坐镇,谁都觉得心里踏实。
一个腿伤未愈的班长笑着说:“有吴政委盯着换药,我这腿肯定好得快;有裴主任守着洞口,就算来了敌人也不怕;还有谢政委给咱们讲形势,心里亮堂!”
而真正让大家安下心来的,是藏兵洞日益充盈的物资。当800支崭新的步枪、10挺轻机枪、2挺重机枪被小心翼翼地抬进武器洞时,战士们几乎沸腾了。
这些武器大多是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枪身还带着淡淡的硝烟味,却让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好家伙,这机枪看着就带劲!”一个年轻的机枪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重机枪的枪管,被旁边的老兵拍了一下:“轻点摸,这可是咱们的‘宝贝疙瘩’,等出去了,全靠它打硬仗呢!”
更让人振奋的是弹药箱和粮袋。一箱箱子弹码得整整齐齐,上面用红漆写着“每箱500发”;青稞、小米、土豆堆满了储物洞,连平时舍不得吃的盐巴,都用陶罐分装着,足足有二十多罐。
负责管粮的老兵掐着指头算:“就这粮食,省着点吃,够咱们四千多人撑三个月的!”
药品也补充了不少——凡士林、红药水、绷带,甚至还有几大箱珍贵的磺胺。吴富莲拿着药品登记本,一边核对着数量,一边对身边的护士说:“这些药,要用到刀刃上,重伤员优先,轻伤员能靠草药解决的,就别用西药。”
当孙钰青站在洞口,看着战士们围着武器和粮食喜笑颜开时,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他走上前,拍了拍巴掌:“同志们,看到这些家伙和粮食,你们想说啥?”
“打回去!”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即引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响应:“打回去!打通河西走廊!”
孙钰青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声音里带着激动:“对!就是要打回去!但不是现在。现在,咱们得把身体养好,把枪练熟,等准备好了,咱们就扛着这些家伙,杀出藏兵洞,让敌人瞧瞧,西路军还没死!”
掌声雷动,震得洞顶的水珠簌簌落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红光,眼里燃烧着火焰——那是对胜利的渴望,更是对未来的信心。
藏兵洞的日子在规律的忙碌中一天天过去。清晨的第一缕微光从洞口渗进来时,轻伤员们已经在广场上练起了军体拳,呼喝声在洞内回荡。
午后,换药的、学字的、修枪的,各忙各的,井然有序;到了傍晚,谢政委就会站在火把下,给大家讲红军在南方打胜仗的故事,听得每个人都热血沸腾。
三天后,孙钰青再次筛选了一批已经休养至轻伤,能重返战场的战士。他和吴富莲、裴主任、谢政委一起,逐个查看那些踊跃报名人员的伤势恢复情况。
有的战士胳膊上的伤口刚结痂,就缠着绷带练瞄准;有的腿伤还没好利索,就拄着木棍跟着队列走;还有的虽然还不能剧烈运动,却每天帮着擦枪、磨子弹,眼睛里全是跃跃欲试的光。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孙钰青手指划过那些面前的轻伤人员时,心里既欣慰又心疼。这些战士大多不到二十岁,却已经经历了太多战火,脸上的稚气被硝烟磨成了坚毅。
最终,500名轻伤人员被筛选出来,他们中有的能骑马,有的能射击,有的擅长近身格斗,每个人都具备了基本的作战能力。
当孙钰青在广场上选人时,被选到的战士几乎是蹦着站出来的,没被选到的则有些失落,纷纷缠着孙钰青:“孙军长,你再给我加点训练量,下次一定能选上!”
孙钰青则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放心,机会多的是。先把伤养好,有的是仗让你们打!”
离开藏兵洞的那天,天刚蒙蒙亮,500名将士背着崭新的步枪,腰里别着手榴弹,精神抖擞地站在洞口。
吴富莲带着女兵们给他们塞了足够的干粮,裴主任反复叮嘱他们要勇敢,谢政委则把每个人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像是在给他们送行。
“所有人都有!”孙钰青站在队伍前面,声音洪亮,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西路军的火种!回到上磨庄后,抓紧训练,骑术、枪法、战术,一样都不能落下。等时机成熟,咱们就带着大部队,往西走,把失去的阵地,一寸一寸夺回来!”
“是!”500人的回应震得藏兵洞内回音阵阵,惊起了树上的几只飞鸟。
队伍出发时,藏兵洞的战士们都挤到洞口送行,有人挥舞着绷带,有人喊着“保重”,直到队伍的身影消失在山下,洞口的人才恋恋不舍地散去。
吴富莲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对身边的裴主任和谢政委说:“等咱们把剩下的同志带好,也能早点出去,跟他们一起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