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李昂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单手枕在脑后,眼神放空地看着天花板。
房间里很安静。
除了桌子上那个特制的玻璃瓶里,传来的,有节奏的敲击声。
“啵。”
“啵啵。”
“啵啵啵啵。”
瓶子里,身形高大的八尺大人,正不知疲倦地用手指敲打着内壁。她那张被白布遮挡的脸上,似乎写满了“放我出去”的无声呐喊。
李昂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无聊的挣扎。
就在这时。
他床边的地板下,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
一个惨白的小脑袋,从阴影里,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
是俊雄。
他蹲在桌子下面,仰着头,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昂。
浑身的气息,有些紊乱。
甚至连那惨白的身体,都显得有些虚幻,仿佛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
李昂终于动了动眼珠,视线从天花板挪到了俊雄的脸上。
“有咩事?”
俊雄张开嘴。
“喵……喵喵……”
声音,有气无力,还带着一丝委屈。
李昂挑了挑眉,从床上坐了起来。
“有一群人带着个录像带到你家放,然后一个长头发的女鬼从你家电视爬出来了?”
俊雄用力地点了点头,黑洞洞的眼睛里,似乎都要冒出水汽了。
“喵喵!”
李昂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一丝……感兴趣的变化。
“哈?还把你打爆了?”
俊雄的脑袋,瞬间耷拉了下去。
他伸出小手,在空中比划着,嘴里发出了一连串急促又悲愤的叫声。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那意思很明显。
对方太强了!他和妈妈联手,都被那个长头发的女鬼给压着打!家都快被拆了!
李昂看着他这副告状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撇。
“嗯,也不看看你是谁的人。”
他站起身“走吧。”
李昂对着俊雄勾了勾手指。
“去看看。”
俊雄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猛地钻回阴影里,消失不见。
李昂的身影,也随之在房间里,慢慢变淡。
桌子上,玻璃瓶里的敲击声,停了。
八尺大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动不动地“站”在瓶中,仿佛一座雕塑。
……
下一秒。
佐伯家凶宅。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二层小楼。
李昂的身影,出现在了街道上。
他还没来得及走向那栋房子,就注意到了对面电线杆下,坐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
她抱着双膝,把头埋在臂弯里,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高木铃花。
李昂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
听到声音,高木铃花猛地抬起头。
当她看清李昂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时,惊恐的眼神,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但身体的颤抖,却丝毫没有停止。
“没……没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昂的目光,越过她,看向了那栋在黑夜中如同巨兽般蛰伏的鬼屋。
“对面,你进去了?”
高木铃花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瞳孔再次放大,然后,僵硬地点了点头。
李昂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6。”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个快要吓傻的女学生,转身就朝着佐伯家的大门走去。
“等等!”
高木铃花终于反应过来,她挣扎着站起身,对着李昂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危险!不要进去!”
“里面……里面有鬼!”
李昂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手,对着身后摆了摆。
然后,推开了那扇仿佛连接着地狱的大门,走了进去。
“吱呀——”
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高木铃花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脸上血色尽褪。
又一个……
又一个去送死的人。
……
房子里。
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气息。
有伽椰子那深入骨髓的怨气。
也有一股……陌生的,带着潮湿水汽和强烈意念的,另一种怨气。
两种力量,似乎刚刚在这里,进行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客厅里,一片狼藉。
家具东倒西歪,墙壁上,布满了黑色的,如同污泥干涸后的痕迹。
还有一些……湿漉漉的水渍。
李昂的脚步,停在了客厅中央。
“咯……咯咯……”
一个扭曲的身影,从二楼的楼梯上,缓缓地,爬了下来。
是伽椰子。
但此刻的她,看上去比俊雄还要凄惨。
她那身标志性的白色长裙,变得破破烂烂,身上布满了黑色的抓痕和一些诡异的孔洞。
连爬行的动作,都显得有些迟滞和艰难。
她爬到李昂的脚边,抬起那张被黑发遮蔽的脸,发出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充满了委屈和愤怒的喉音。
李昂面无表情地听着。
“什么情况?”
“咯咯……咯咯咯咯!”
伽椰子一边发出声音,一边用那只还能动的手,指了指周围的狼藉。
像是在控诉那个入侵者的暴行。
李昂了然。
“然后呢?”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伽椰子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她似乎在描述战斗的经过,那个长头发的女鬼如何闯入,如何蛮不讲理地攻击她们母子,如何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力量,污染了这个属于她的领域。
李昂安静地听完。
“好吧。”
他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
“不过,那个女学生就放过她吧。”
“咯……咯……”
伽椰子的声音,立刻变得温顺起来,没有丝毫犹豫。
“喵。”
俊雄的身影,也从旁边的阴影里浮现出来,乖巧地叫了一声。
对他们来说,李昂的命令,就是绝对的。
一个普通人类的死活,根本不重要。
李昂的目光,重新扫视着这个充满了战斗痕迹的客厅。
那股陌生的怨气,虽然已经变得很微弱,但源头……似乎还在这栋房子里。
“那个女鬼呢?”
他开口问道。
伽椰子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指向了客厅角落里,那台老旧的,屏幕一片漆黑的显像管电视机。
她的喉咙里,发出了急促而又古怪的声音。
“咯咯!咯咯咯咯咯!”
李昂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台电视机,看上去平平无奇。
但他能感觉到,那股陌生的怨气,最后的残留,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长头发的女鬼……水渍……意念……电视机……
他明白了。
“钻电视机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