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陈保柱和李黑龙跟着白志勇来到黑水村外的山上。
炭头独自下山去了。
鬼姑犹豫再三,也想跟着去。
陈保柱看出来了,问它:“你也想去?”
鬼姑冲着轻轻晃了晃尾巴。
陈保柱:“那你就去吧。”
鬼姑转身,如同幽灵般没入了夜色中。
白志勇诧异地看了陈保柱一眼,“这狗还真挺配你的。”
陈保柱乐了,“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鬼姑威武霸气,很配我。”
白志勇:“……”
你小子是不是对威武霸气这个形容有什么误解?
先不说名字,单看那狗长了一对下三白的狗眼……
那是正经狗的眼神吗?
白志勇难得的想要吐槽一下,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槽点太多,一时间不知怎么吐才好。
三人举着火把等了半个小时。
黑暗中传来炭头的叫声。
“来了。”陈保柱道。
炭头是黑色的狗子,在夜里根本看不清它在哪。
鬼姑是白色的,只要有月亮,还是很明显的。
但是它不爱叫,又是歪着头看人,夜里它突然窜出来,有点渗人。
“……白爷,这白狗是谁的,可吓死我了。” 刘洪峰抱着孩子走山路,累的气喘吁吁。
跟在他后面的是刘洪峰的大姨,她头上系着头巾,胳膊上拐着个小筐,脸色发白,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走夜路累的。
“白狗是这孩子。” 白志勇指了指陈保柱。
刘洪峰苦笑,“这狗太渗人了,它咋不叫?突然跳出来跟个鬼似的。”
“啥渗人?它长的多好啊。” 陈保柱把鬼姑叫到身边,得意地搓弄着鬼姑头顶那搓长毛,“你看这发型,蝎子粑粑,独一份!”
刘洪峰有点无语。
看陈保柱的表情,他是真的认为自己的狗很好。
一旁李黑龙也跟着点头,“对啊,我姑长的可好看了。”
刘洪峰:“……”
这狗是他的姑姑?
这啥辈分啊?
跟在刘洪峰身后的大姨急急上前查看被他抱着的孩子。
那孩子有十来岁的样子,小脸通红,双眼紧闭。
白志勇也看了看孩子,“走吧,我带你们去找老豹子,不过我只负责带你们过去,老豹子帮不帮你们看,我说不准。”
“我们知道,麻烦白爷了,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求您……”刘洪峰连连应声。
白志勇不再说话,带着炭头在前面带路。
夜间走山路十分危险,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根本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进山。
但是他们又不得不在这时候进山。
因为这个时候各地都在禁止封建迷信活动,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带孩子去找人‘看’。
走夜路,就算有火把,也很难在山里辨清方向。
好在有白志勇带路,几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好久才看到前面山坡上有点点火光。
“汪汪汪!”一条狼青迎着他们跑过来。
是吴豹子的狗子,二驴。
炭头和鬼姑立即迎上去。
鬼姑被二驴“收留”过一阵子,它对二驴十分信任。
三条狗单独跑到一边“寒暄”去了。
吴豹子在火堆边煮着什么。
李黑龙深深吸了一口气,“煮的熊肉!我这鼻子,绝对错不了!”
凡是他吃过一次的东西,他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那东西的味道。
白志勇走上前和吴豹子说话,并把刘洪峰叫过去。
吴豹子很快弄明白了刘洪峰和他大姨的来意,他又看了看孩子,摇头,“我已经很久不帮人看啦,再说我就自己一个人,也没有个帮手。”
(注:东北萨满仪式,俗称跳大神,这是一个分工明确、相互配合的二人组合,绝非一人就能完成的。
如今东北萨满舞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它是一整套完整的萨满教仪式。
核心目的是通灵。请神、附体、问卜、治病、驱邪。
整个过程的每一个环节,包括唱词、鼓点和舞蹈,都是为了实现与神灵沟通这个终极目标。
在这个层面上,“大神”是灵媒,舞蹈是通灵的手段。
现在的东北萨满舞是民间表演艺术。
抛开其“通灵”、“附体”的信仰内核,单独欣赏其外在表现形式时,你会发现它拥有极其独特的艺术价值:狂放的身体语言、神秘的鼓点节奏、丰富的服饰道具。
如今的它已经变成了一种民俗舞蹈。)
刘洪峰听了吴豹子的话后当时就急了,“吴爷,求您了,我大姨就这一个孩子,她身体不好,当年为了生这个孩子坏了身子,以后估计很难再有孩子了,这个孩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大姨她……”
话说到一半,刘洪峰说不下去了。
吴豹子一脸为难,“可是我一个人看不了。”
刘洪峰和他大姨抱着孩子给吴豹子跪下了,“吴爷,求求您帮着想个法子吧,不然我们也不会大半夜的跑上山来找您,我们真的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没招了……”
陈保柱凑上前看了看他们怀里抱着的孩子。
那孩子一直闭着眼,看着好像睡的挺熟。
但是一路上的颠簸,还有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吵醒他。
陈保柱猜测这孩子很可能是处于昏迷当中。
村里的医疗条件有限,对于昏迷的人也没什么法子治,就等他自己醒。
能醒过来就能活,醒不过来,就只能放弃。
这孩子的家人不想放弃。
孩子的母亲一边哭一边给吴豹子磕头,吴豹子怎么拉都拉不住,一个劲的往地上磕。
陈保柱站在那里看着,眼圈有点红。
他想自己的娘了。
他被拐后,母亲一定也很伤心。
她会到处找他吧?
找不到,是否也会像眼前这个女人一样崩溃,到处求神拜佛?
“白爷,为啥要两个人才能帮着‘看’?” 陈保柱问。
白志勇瞅了眼陈保柱,“你想帮他们?”
“我就是问问……我能不能帮上忙?”
白志勇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回到吴豹子跟前,两人咬了一会耳朵。
吴豹子眼睛一亮,抬头招呼陈保柱,“你叫柱儿是吧,过来。”
陈保柱:“……叫我保柱就行。”
“嗯,柱儿,你过来。”
陈保柱:“……”
快90岁的老爷子,一身的反骨。
越不让他这么叫自己,他越反着来。
陈保柱走过去,吴豹子把他带进了地仓子里。
关上门,两人在里头说话。
“听白冬狗子说,你以前要过饭?” 吴豹子问。
陈保柱点头。
“你会唱吗?”
“会。”
“会艺乞吗?”
(注:艺乞,乞讨的一种形式,艺乞就是艺人,表演。以前撂地,串巷子表演的,都在此例)
吴豹子满意地拍了拍陈保柱的肩膀,“行,就你了,你不是想帮忙吗,你来当大神。”
陈保柱:???
………………
(这里再叨咕几句,以防有的读者说我宣传迷信。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一个核心原则是 “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传承发展”。
保护的不是“迷信”,国家不会去保护和传承所谓的“狐仙附体治病”的信仰,也不会鼓励民众通过这种方式来解决现实问题。
就像“傩戏”,在古代,它是戴着恐怖面具驱鬼逐疫的严肃宗教仪式。
在今天,它作为非遗,保护的是其精美的面具雕刻技艺、古老的唱腔和独特的舞蹈动作,而不再是“驱鬼”的信仰本身。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是“文化基因”。
保护的是蕴含在“东北萨满舞”这一古老仪式中的舞蹈、音乐、服饰、制作工艺(如神鼓、神帽)、唱腔和古老的神话传说。
这些是满族、赫哲族、鄂伦春族等民族宝贵的文化记忆和艺术瑰宝。)(网络资料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