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柱把鬼姑抱在怀里,用手当梳,梳着鬼姑脑瓜顶上的那撮长毛,“我知道以前赶大车的规矩。”
“啥?赶车?”
“嗯。”
“哈哈哈,老弟你可真逗,赶大车还有什么规矩?” 刘洪峰甩着马鞭哈哈大笑。
“解放前在外面跑大车的,都要懂江湖的手势暗号,如果遇到截道的,或是土匪,就要先把车停下,然后把大鞭子的梢冲外,放在车前耳板子上。
人从车的左侧上车,然后从右车耳板子跳下去,再把外套牲口的缰绳解开,从牲口里面反搭到外面的马脖子上。”
刘洪峰听的有点晕,“这都是啥啊,啥意思?”
“这其实是江湖暗号,意思是:见到朋友了,这就不走了。
从左到右跳一跳,抖一抖,说明身上没带‘青子’(刀子)和‘喷子’(枪)。
马绳套解开了,表示是诚心实意地让你们检查,让跑都不跑……”
(注:江湖赶车规矩,出自《东北大车的习俗》)
陈保柱把手伸出来比划着,“江湖之人,称自己为‘天地人’的三合之徒,见面行礼后,一人伸出一掌,把拇指、食指和中指伸开,其余卷在掌心,这为‘天’。
对方见到,也把手掌伸开,拇指微弯,食指半?(kui),其余三指伸开,为‘地’。
然后两人同时伸出一掌,拇指与食指叉开,其余三指?(kui)于掌心,这为‘人’。
双方手势对了,知是同行兄弟。
江湖还有指头歌,唱的是:
一指屈头青龙位,
二指屈头救良民,
三指屈来皆忠义,
四指屈来骨肉亲。”
刘洪峰听的一愣一愣的,“保柱小兄弟,你真是见多识广。”
陈保柱苦笑,“如果有得选,我宁愿当一个没有见识的。”
在父母身边长大,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孩子。
也好过风霜雨雪地在江湖飘着。
到了黑水村,刘洪峰又拉着陈保柱和李黑龙去他家坐坐。
结果还没到刘洪峰家,就看见林胜男搀扶着一个老头,在前头慢慢地走着。
“大爷,遛弯呢?” 刘洪峰大声地打招呼。
老头干瘦干瘦的,皮肤黝黑,就跟老树皮成精似的,不过他的脸上却挂着笑容,“是洪峰啊,你不用那么大声,我耳朵不聋,听得见。”
刘洪峰笑着应了,回身向陈保柱和李黑龙介绍,“大爷是林胜男和林二的爷爷,也就是我大姨的公公……”
原来林胜男要鹿血泡酒,就是给这个老头喝。
陈保柱礼貌地打招呼。
林老头打量着陈保柱,问:“孩子你多大了?”
“16。”
“你就是那个柳仙啊?”
陈保柱表情一滞,抬眼看向林胜男。
林胜男眼神躲闪,“……我就随口跟我爷那么一提……”
陈保柱凑近林老头,小声道:“大爷,我不是什么柳仙,你可不要再说这个了,年头不兴提这个。”
林老头点头,也不知他是不是真听懂了。
“大爷,您老身体还好吧?” 陈保柱只能岔开话题。
林老头摇头叹气,“不行了。”
一旁搀扶着林老头的林胜男不高兴了,“爷你别胡说,只要你好好吃药,肯定能活到一百岁!”
林老头还是摇头。
李黑龙好奇地问,“大爷,你咋了?”
林老头嘿地一笑,“咋了?有点心胸狭窄了哩。”
陈保柱:“……”
刘洪峰:“……”
不是……心胸狭窄……是什么病?
李黑龙还一本正经的跟老头聊天,“有多狭窄?”
“相当狭窄。”
“那就整宽点哩?”
林老头:“好主意,你真聪明。”
李黑龙哈哈大笑,“保柱兄弟,大爷夸我聪明。”
陈保柱:“……”
刘洪峰:“……”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林老头和李黑龙越聊越热乎,老头邀请李黑龙去家里坐坐。
李黑龙很想去,但他知道要先问陈保柱的意见。
陈保柱摇头,“我们还有别的事,等我们取回鹿血后再一块去大爷家里玩。”
林老头有点不开心,“哎,年纪大了,招人烦了。”
林胜男连忙哄着爷爷,“爷爷年纪不大,爷爷还年轻着呢。”
陈保柱见状也不敢再去刘洪峰家了,直接带着李黑龙和鬼姑回到了山上。
……
转过天 ,到了和白爷约定一块猎鹿的日子。
陈保柱和李黑龙收拾妥当,带着鬼姑出发了。
还没到白志勇的地仓子,远远地就看见二驴和炭头一前一后地跑来。
炭头最先来到陈保柱身边,围着他转了两圈后,这才去闻了几下李黑龙,然后又去跟鬼姑打招呼。
二驴也过来先闻了闻陈保柱,然后跑到李黑龙身后,翘起后腿,紧贴着李黑龙撒尿。
幸好陈保柱发现的早,把李黑龙拉开。
不然二驴这一泡尿就得尿在李黑龙腿上。
“二驴你干什么?” 陈保柱挥手驱赶二驴。
李黑龙并不生气,“不就是一泡尿嘛,没啥,下回俺也找机会尿在二驴身上就是了。”
陈保柱:“……”
地仓子前,白志勇正在和吴豹子说话。
除了干粮以外,两人带了搪瓷盆和木桶。
李黑龙力气大,这些杂七杂八地东西都由他背着。
“其实每年猎鹿的最佳时机在白露到秋分之间。”一边走着山路,白志勇一边和陈保柱说着猎鹿的事,“那个时期猎鹿也叫打鹿围,公鹿发情脾气急躁,很容易与同类打斗,听见挑战者的叫声就会跑去应战,我们就利用这一点,用鹿哨引诱它出现。”
“鹿哨是什么?” 陈保柱问。
白志勇掏出个软木哨子。
陈保柱觉得它有点像乐器。
长约40-60厘米,直径约5-8厘米的软木,将中心掏空。
一端削成扁平的是吹嘴。
另一端开口。
白志勇道,“鹿哨还有不同的式样,以前的老猎人还会用桦树皮卷成喇叭状,然后用树胶粘合做鹿哨。
哨子的里面的空腔,还有开口的大小,这两样决定了鹿哨能模仿哪种鹿,以及鹿在不同情绪下的声音。
技术高超的猎人能做出模仿母鹿呼唤幼崽、公鹿挑战、公鹿求偶等不同声音的哨子。”
陈保柱试着吹了一下鹿哨,“这个哨子是模仿什么声音的?”
“公鹿挑战,不过我们不是在白天猎鹿,要在拂晓或黄昏,那时山林寂静,声音传播得远,也是鹿群最活跃的时候。”
“那我们是要在黄昏时猎鹿还是拂晓的时候猎鹿?” 陈保柱问。
“现在还不好说,等到时再看吧。”
众人踩着厚厚的落叶层,行走在树林中。
中午过后,阳光透过几乎已落尽叶子的白桦林,投下长条状的光柱。
山中空气清冽,吸在肺里,混合着一股树叶腐烂的气味。
白志勇和吴豹子走在前面,像走在自家的田间地头。
他们熟悉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道岭。
炭头和二驴愉悦地摇晃着尾巴,时不时钻进落叶堆里,惊起落叶下面躲藏的小动物。
鬼姑跟在它们后面。
不过它不是为了玩耍,而是跟在后面捡漏。
一路走,时不时抓个小零嘴吃,还是挺惬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