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母在院里拍着大腿撒泼。
原本汪母还想着上前扶一把。
她经过门口的时候,陈保柱故意把身子横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汪母诧异地看了陈保柱一眼。
陈保柱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就跟个乖宝宝似的。
汪母苦笑,“你这孩子……真是……”
汪母只是为人老实,她又不傻。
陈保柱为什么挡在门口不让她出去,她心里清楚的很。
她斗不过刘母,这孩子是怕她出去吃亏,所以不让她过去。
刘母在院里一边哭一边拿眼睛往屋里瞟。
院里的狗子们也都被刘母那哭嚎的声音给吓住了,三条狗没有一条叫的。
炭头并不害怕,它只是困惑不解。
这人……为什么会发出那样尖锐的声音?
鬼姑则是有点紧张,它和二驴紧紧靠在一起。
这声音让它想起了以前某些不好的回忆。
它被土匪抓去时曾听过见一些同样被土匪抓去的女人们也是这样的哭嚎。
刘母撒泼了半天见没人接话,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陈保柱跟前,手指着他:“……都是你……你没照应好我儿子!
民兵说是你发现的我儿在山上出了事,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害的他?
让他被熊掏了?
我告诉你们,我小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你得赔!”
陈保柱没生气,汪行树却忍不住了,“你少在这讹人!是你儿子自己作死,带着王二狗子去叫仓子,要不是他们碰巧在附近,刘贵早就在熊肚子里了!”
陈保柱冷着脸:“刘婶,咱讲话得凭良心,我们到的时候,刘贵已经那样了。我们打死熊,救了人,倒还救出不是来了?”
刘母不依不饶,嘴里骂个不停。
就在这时,王家也来人了。
“行树啊,这两个小兄弟就是你的朋友吧?”别看王二狗子不学好,他爹老王头却是个老实的汉子。
老王头腰弯的厉害,脸像苍老的树皮。
“王叔。”汪行树点头,“这是我的小兄弟陈保柱,这个高个的叫李黑龙。”
王叔打量了陈保柱和李黑龙一番,无声地叹了口气,“二狗的命,我们认了……我听民兵说他和刘贵打了头小熊?”
“对,小熊我让民兵们帮着抬回来了,我给了他们几块熊肉当辛苦费……这些我就不跟王叔你要了,黑龙哥,你去把小熊抬出来拿给王叔。”
李黑龙应了一声,回身进屋,不一会就把一头小熊扛了出来。
刘贵他们打死的小熊陈保柱没有动过,也没有帮着开膛或是扒皮。
好在天冷,也不用担心会坏掉。
李黑龙把小熊递给王叔。
王叔没想到小熊还挺重,硬是没接住。
小熊掉在地上。
王叔转身招呼他的家里人,一块搭把手把小熊抬回去。
刘母眼珠子盯着那头小熊,“等一下!”
王叔没理她,和他的家里人继续往外走。
眼看王家人把小熊抬走了,刘母急了,追出去。
不一会功夫,院外便传来刘王两家的争吵声。
他们都在争这头小熊。
汪行树小声问陈保柱,“你是故意把刘贵他们打的小熊带回来的吧?”
陈保柱明知小熊是刘贵和王二狗子打的,却还是把东西带了回来。
这小子肯定早就想用这小熊做文章,引发两家矛盾,他好脱身。
陈保柱摊手,一脸无辜,“汪大哥,你在说什么呢,我什么都不知道。”
汪行树忍不住乐了。
院外的争吵声越来越响。
刘母这时也顾不上来汪家找陈保柱的麻烦了。
她现在只想和王家争那头小熊,“这是我儿打死的,凭什么你王家要拿回去!”
“要不是你们家刘贵,我家二狗怎么会死,他又不会打猎,是刘贵非要拉他一块上山,才让二狗丢了性命……这头小熊不但不能给你们家,你们家得另外赔钱给我们!”
“凭什么!”
两家都想占吞这头小熊。
刘家盘算着:小儿子伤成这样,家里亏大了,这小熊皮和肉卖了,也能换点钱补贴补贴。
王家则想着:自家儿子没了,这小熊就该归他家。
两家人在汪家院门口吵吵起来了。
吵着吵着,就动了手。
女人们互相撕扯头发,刘爷们推搡着,扭打在一起,滚在雪地里。
农会主任闻讯赶来,才把弄得浑身是雪的两家人强行拉开。
陈保柱和李黑龙蹲在汪家院门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闹剧。
“嘿,刘老头那架势不行啊,看着凶,一推就倒。” 陈保柱道。
“要不昨天晚上俺一只手就把他丢出去了呢。” 李黑龙啧啧摇头。
农会主任在问明白了两家打架的事情原由后,先把刘母狠批了一顿。
“先不说小熊的事……你还好意思去汪家找人家要赔偿?我告诉你,刘贵这伤是他自己作的!医药费你们自己掏!”
农会主任又对着周围来看热闹的乡亲们道,“刘贵和王二狗子本来就不是打猎的料,他们非要上山掏仓子。
人家陈保柱和李黑龙是鹰屯过来串门的,人家冒险打死猛兽,救了刘贵的命,是功臣!
刘家不感激就算了,还想倒打一耙?哪来的道理!
以后你们要是再敢胡搅蛮缠去汪家找麻烦,污蔑救人的人,别说我没有警告过你们……等开春换工,看有谁还愿意去你们刘家干活!”
(注:1950年还没有出现工分,报酬形式通常是“换工”,几家几户互换劳力,畜力。比如:我给你家干一天活,之后你也来我家干一天活,或是用粮食,钱来结算劳力。)
这话一出,刘家的人的脸都白了。
要是没人来他们家“换工”,等到了农忙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根本干不完地里的活。
刘母被镇住了,嘴唇蠕动着,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农会主任发了话,刘家和王家都不敢再来打扰陈保柱他们。
陈保柱和李黑龙在汪家又住了一晚后,正巧有从鹰屯过来的马拉爬犁,他们带着熊皮和剩下的熊肉上了马车,一块回鹰屯。
赶车的大爷头上裹着兽皮,外头是一块厚布。
但他唯独把两只耳朵露在外头。
李黑龙看着奇怪,开口问那赶车的大爷,“大爷,你耳朵不冷吗?”
赶车的大爷抽着烟袋,笑呵呵地,“不冷,我这耳朵抗冻着呢。”
“你为啥不把耳朵也包起来?”
“我这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耳朵抗冻。”大爷吐出口烟来,“在鹰屯,一个合格的鹰把头都要练成一副冻不烂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