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柱盯着炊事员老马手里的大饭勺。
老马手里的饭勺还在晃。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牢牢地攥住了老马握着饭勺的手。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抬头一看,只见抓老马饭勺的是李黑龙。
老马瞪着眼睛,“你干啥?是想反天不成?”
李黑龙就像看不出老马的愤怒,“俺看你手抖……俺寻思着帮帮你,你吼啥?”
“我就吼了咋地!” 老马手上用力,想把饭勺夺回来。
但是……他没夺动。
李黑龙的大手就跟铁钳子似的。
老马再次使劲。
还是没夺回来。
李黑龙看着老马,“你干啥?一耸一耸地,要抽了?保柱兄弟快点,他要抽过去了!”
陈保柱好不容易才忍住笑,绕过装菜的大盆,来到老马跟前,“来来来,我帮老马师傅看看啊。”
陈保柱伸手扒拉开李黑龙的手,老马这才将饭勺的控制权夺了回来。
陈保柱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老马的手,“没抽啊,这不是挺好的吗?”
老马恨的咬牙切齿,眼睛瞪的跟牛似的,盯着陈保柱。
后面排队等着打饭的工人们嚷嚷起来,“老马,你看啥呢,快打菜啊,我们都饿了。”
当着大伙的面,老马强压心里的不满,狠狠舀了一勺子菜。
“啪叽!”
重重扣进陈保柱的饭盒里。
陈保柱低头一看,喝!菜还真不少。
李黑龙把饭盒递过去,“到俺啦,马师傅你手别抽啊,要不要俺帮你?”
老马不说话,黑着脸给李黑龙也打了一大勺子菜。
到了后面三音那里,陈保柱开口道,“麻烦老马师傅给他多盛点,他今天这顿我请。”
老马瞪了陈保柱一眼,也给三音打了满盒的菜。
三人端着饭盒,美滋滋地溜了。
三音嘴里叼着一个玉米饼子,含糊不清地和陈保柱说话:“……陈保柱你的这个兄弟真厉害,连老马都不怕。”
“黑龙哥就是力气大。” 陈保柱道。
“老马力气也不小,在林场比掰手腕,没有人能比得过他……你们是新来的不知道他这个人……老马是打猎的出身,听说他还徒手掐死过狼呢……在林场,没几个人敢招惹他。”
“掐死过狼?” 陈保柱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炊事员老马时,老马问他,二驴为什么长的像狼……
敢情这老头一眼就认出了二驴是狼!
他知道自己说二驴是狼青是在忽悠他。
难怪他总觉得这老头对自己抱着某种敌意。
“你还知道老马的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陈保柱问。
三音摇头,“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听人说老马以前痴迷打猎养狗,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再也不养狗了,也不进山打猎了。”
三人吃完饭,三音帮着陈保柱钉了三个木箱子。
陈保柱弄了些乌拉草,塞在木箱子里。
炭头先挑了一个,来来回回地闻了好几遍,最后钻进了草里。
鬼姑也挑了一个,刚想钻进去二驴就跟着挤进来了。
二驴以前都是跟着鬼姑睡在一块。
可是现在二驴长大了。
它的体型明显超过了鬼姑。
木箱子里的地方就那么大,二驴的身子一进去,鬼姑再进就显得很挤了。
鬼姑用爪子扒拉着二驴,希望它让一让。
二驴死皮赖脸,不肯走。
鬼姑躺进去后,半个屁股还在外头。
鬼姑躺了一会后可能是觉得屁股凉,起身挪动位置。
来来回回挪了五、六次,也没能找到舒适的位置。
终于,鬼姑怒了。
一口咬在二驴的后腚上。
二驴被咬的嗷地一声从木箱子里跳出来。
鬼姑愤愤地喷着鼻子,脑袋上的那撮毛都支棱着。
二驴哼哼唧唧的,还想往鬼姑身边凑。
鬼姑没理它,自己舒坦地卧在了草里。
二驴急的在箱子边打转,想要进去,却找不到足以容纳它的空间。
没办法,它长大了。
它哼唧个没完,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炭头突然抬头“汪”地吼了声,吓的二驴一哆嗦。
炭头叫完后瞪着二驴。
二驴灰溜溜地钻进了剩下的木箱子里,委屈巴巴地蜷缩起身体,用尾巴盖住鼻子。
三音和陈保柱一直在旁边看着。
三音赞叹道:“白爷驯出来的狗真厉害,你这两条狗咋没让白爷帮着驯一驯?”
“这两条都是我捡的,白爷说它们驯了也是白驯,我又不是专门打猎的,它们能不嫌弃地跟着我就不错了,我不挑。”
三音认真端详了鬼姑一番后,一言难尽道:“这狗眼居然还是下三白,这么丑的狗真难为你哪找的?”
“你说啥呢,啥叫丑?”陈保柱不乐意了,“我家鬼姑长的那叫有特点,你就是想找一条跟它一模一样的狗都难。”
“那倒是。”三音表示认同,他又去看了看二驴,陷入沉思,“这狗……真像狼啊。”
“这是狼青!”
“真的吗?”三音皱眉,他见过狼青,但是这狗跟狼青好像还不太一样。
陈保柱好不容易把三音忽悠走了,看着蜷缩在草里的二驴,无奈的叹了口气。
二驴现在不但身体长大了不少,它身上冬季的皮毛蓬松且厚重,看着整个身体仿佛大了一圈。
它蜷缩在一起,就像一个毛团。
它不吭叽着对鬼姑撒娇时,眼神锐利,野性感十足。
但它只要一吭叽,立即就会有一种赖皮狗的感觉。
陈保柱伸手摸了摸二驴的脑袋。
幸亏有炭头在,不然二驴在晚上很容易嗷嗷几嗓子狼嚎。
炭头似乎很烦二驴狼嚎的动静,只要二驴一嚎,它就会冲上去制止。
一来二去,二驴便很少再狼嚎了。
它会学着炭头汪汪叫,不过叫的不太像。
用甄佳阿婆的话来说,就是:那个死动静,一听就是个欠揍的货。
四月。
山上向阳一面山坡的积雪开始融化。
雪水汇成无数涓涓细流,自山上流淌下来,注入河道中。
河道的冰层逐渐开裂,水位开始上涨。
曹师傅带着陈保柱来到河岸边。
河岸边堆满了巨大的“木头垛子”,这些木头都是冬天的时候顺着冰雪箭子道滑到山下的。
它们被工人们堆在一起,远远望着去就像河岸边的木头垛子长城。
“桃花水要来了。” 曹师傅道。
“什么桃花水?” 陈保柱没听懂。
曹师傅指着脚下化开的冰河,“这就是春季的桃花水,也就是冰雪融化后形成的春汛。”
岸边,林场的张主任正在跟一帮人准备着什么。
张主任点了三根香,洒下了一碗烧酒。
“他们在干什么?” 陈保柱问。
“祭祀河神。”曹师傅喃喃道,“桃花水来了,我们就得‘拆垛’,‘赶羊’,全都是危险的活儿,你和李黑龙都是新手,你们这次就在旁边看着,认真学着,以后也有你们自己亲自上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