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晚饭,林场的工人们并不急着散去。
有人拿出旱烟,搓碎了卷上一根,就着炉火点上,美美地吸上一口。
辛辣的烟雾缓缓吐出。
有人拿出磨石,开始打磨明天要用的工具。
金属摩擦的声音,听着让人牙酸。
炉子边,几个人用木头墩子当桌子,下起了象棋。
大通铺上,几个人玩起了“嘎拉哈”。
(注:嘎拉哈,动物关节骨做成,用来游戏)
谁输了,谁就要被弹脑瓜崩。
工人们一个个手劲贼大,要弹人的脸上带着坏笑,弹人前,先把中指弓起,放在嘴边哈一哈气。
要被弹的一脸无奈,闭着眼,硬着头皮等待。
围在边上的众人跟着起哄,“大点劲!大点劲!”
“咚!”
指头重重弹在对方的脑门上。
被弹的人疼的直吸气,嚷嚷着,要赢回来。
陈保柱和李黑龙陪曹师傅坐了会,要回去了。
那些人却拉着不让,“李黑龙,你来玩几把试试。”
李黑龙:“俺不会玩。”
“玩玩嘛,我们教你。”
大家七手八脚的扯住李黑龙,非要让他上来玩“嘎拉哈”。
李黑龙被大伙拉住也不恼,笑呵呵地听着大伙给他讲游戏规则。
陈保柱抱着肩膀在旁边看他玩。
有人讲完规则,问李黑龙,“你听懂了吗?”
李黑龙:“懂了。”
陈保柱心里:他懂个球!
玩起来后,李黑龙很快就输了。
赢的人兴奋地嗷嗷叫,“我来弹!我来弹!”
李黑龙乖乖地等着对方来弹他,也不闭眼,两个大牛眼就那么盯着对方。
对方用力弹他的脑门,“咚”地一声。
弹完那人手指头疼的直抽。
李黑龙却什么事都没有,“弹完了吗?就一下?”
“就一下还不够吗?”
李黑龙呵呵地笑:“再来。”
大伙又玩。
李黑龙一连输了好几把。
但是他被弹了一点反应也没有,也不喊疼。
最后,终于让他瞎猫遇到了死耗子。
他赢了!
李黑龙十个手指头就跟小棒槌似地,他兴奋地举着手,“该俺弹啦!”
输的人只能认命,闭着眼。
李黑龙也没做什么准备动作,也没给指头哈气,他看似轻松的一弹。
大伙就听“砰!”地一声闷响。
被弹的那人,脑门肉眼可见的肿起来一个大包。
众人:!!!
那个大包开始还是红色的,后来又逐渐变紫。
众人齐齐倒吸凉气:“……嘶!”
被弹的那人自己也都不敢相信,就这一下子,他的脑门就肿起这么个大包。
黢紫黢紫的一个大包!!
“噗嗤!”
不知谁没忍住,笑出声。
有人带头,大伙也都跟着笑了。
“李黑龙,你那手指头是什么玩意儿!那是铁棒槌吗?你使多大劲啊,把老子当核桃敲了?”
李黑龙表示无辜,“俺没使劲啊。”
“你要真使劲能把人脑袋敲开?”
“不知道,要不……俺试试?” 李黑龙真诚地问。
众人:“……”
这货憨傻,但是有啥说啥,不玩虚的。
陈保柱笑着上前,“行了,你们玩吧,我带黑龙哥回去了。”
“这么早回去干啥,再玩会?”
“不了,我们回去还得练习游泳。”
“啊?游泳?”
李黑龙听话地跟着陈保柱走了。
大伙面面相觑,“大半夜的……练习游泳?”
“问题是现在这天儿,下河不得冻死?”
“不对,天都黑了,他们不可能这时候下山啊。”
有人看向曹师傅,“你那两个徒弟真的要去练习游泳?”
“嗯。”曹师傅继续吞云吐雾。
“他们下山去河边?”
“不是。”
“那他们在哪练?”
曹师傅又吐出一口烟儿,“可能……是炕上。”
“啥?”
大伙都以为听错了。
曹师傅抽完烟,披上棉袄往外走。
“曹师傅你去哪?”有人问。
“去看我徒弟游泳去。”
众人:“……”
自从曹师傅收了陈保柱和李黑龙这两个徒弟后,他也变的不正常了。
曹师傅一个人去了陈保柱和李黑龙那里。
他进了篱笆院,就见木箱子前面,一条白狗一条狼青,冲他汪汪叫。
曹师傅经常见这几条狗,这些狗也认识他。
他并不怕狗咬他,所以他继续往屋里走。
刚走了两步,忽然发现篱笆边的阴影里站着一条黑狗。
那是炭头。
一声也不吭,默默地盯着他。
曹师傅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他想起来了,这狗是白爷的。
于是他停下脚步,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冲着屋里喊,“保柱,我来了。”
陈保柱开门伸头出来,“曹师傅?你来了直接进门就是了,站在院里干啥?”
炭头听见陈保柱说这话,尾巴这才缓缓摇动。
曹师傅嘴上应着好,心里暗骂。
这狗也太阴险了,躲在暗处还一声不叫。
听陈保柱请他进屋才摇尾巴。
那条白狗和狼青都跟他混熟了,只有这条黑狗,不管见面多少次,它始终对自己抱有戒心。
任何人都不能收买它,不管私下给它多少小恩小惠,它一概不理会。
真是一条好狗哇!
曹师傅心里叹息着,推门进了屋。
陈保柱和李黑龙正在炕上练游泳呢。
曹师傅看的这个无语啊,“你们再这么游一会,就得把炕给磨光啰。”
“曹师傅你别担心,我们现在练会了,到时一下水就能游起来。” 陈保柱信誓旦旦。
曹师傅:“不是我不相信你们,你们这个动作……咋是狗刨啊?”
陈保柱和李黑龙在炕上练的满头是汗,“炭头下河的时候都是这么游的,有什么问题吗?”
曹师傅:“……你们就没有瞧见过人是怎么游的?”
陈保柱和李黑龙同时摇头。
曹师傅:“那你们之前说下水会扑腾几下,那是怎么回事?”
李黑龙:“以前要饭的时候,独眼嫌俺脏,夏天就把俺踢下河,俺就扑腾着上岸。”
曹师傅:“陈保柱你呢,你是怎么学会的扑腾……”
陈保柱:“我把讨来的钱拿去给黑龙哥买药了,他那时生病……独眼把我的头按进水盆里,我学会了憋气,后来我憋的时间越来越长,最长能2分钟呢!”
曹师傅:“……”
这两个倒霉……又可怜的孩子啊。
唉!
曹师傅心里默默叹息,“你们别练了,春季放排,你们就别跟着去了,等夏天吧。
放排不是坐船,木排上无遮无拦,还紧贴着水面,一个浪头就可能把人颠到水里头,人上排不识水性,就好比打仗不带枪,纯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