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柱念叨完,打了个酒嗝,眼睛直勾勾地。
白志勇问:“你醉了?”
“嘿,没醉。” 陈保柱咧嘴笑,“白老头,我其实是个坏人。”
白志勇眉头微微皱着,“啥玩意儿?”
“我!是个,坏人!” 陈保柱指着自己。
“你也配?” 白志勇一句话反把陈保柱干懵逼了。
陈保柱瞪着眼睛,“我……不配?”
白志勇抽出插在腰间的烟袋杆,对着陈保柱的脑袋敲下去,“还坏人,你才多大,见过几个坏人,就敢说自己坏!”
“哎哟,哎呦,我错了,白老头你别打了!”
“喝点酒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敢叫我白老头,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白老头的厉害!”
陈保柱抱着脑袋躲避着白志勇的烟袋杆,“炭头,救命啊!”
以往最护着他的炭头,此时早就躲的远远的。
它也害怕烟袋杆。
白志勇打完陈保柱想抽袋烟,结果装烟草的小布口袋里空了,“你进地仓子给我拿点旱烟出来,就装在烟笸箩里。”
陈保柱溜溜地去了,他直接把烟笸箩给捧了出来。
这个年代很多人抽不起香烟,都是抽的旱烟。
旱烟刚买来的时候通常是完整的、干燥的烟叶。
需要加工成烟丝才能抽。
要先把宽大的烟叶上的粗硬叶脉(烟梗)撕掉,因为烟梗不易燃且味道呛人。
然后再把去梗的烟叶放在手掌心,用两只手反复地揉、搓。
这个过程能让干燥脆硬的烟叶变得柔软,并初步碎裂。
最后,把搓好的烟叶进一步处理成细丝。
有些讲究的人会用一块小木板把烟叶卷起来,用菜刀像切菜一样切成细丝,这叫“切烟丝”。
切好的烟丝会放在一个专门的烟笸箩(一种用柳条或纸浆编成的浅底容器)里备用。
陈保柱看白志勇搓烟丝,他也跟着抓了一把金黄的烟丝,“白爷,有卷烟纸吗?”
“我这没有那玩意儿,不过有小孩子的作业本,是我孙女用过的,你要么?”
“有光纸啊,也成。”
(注:有光纸,一面写过字、一面空白的纸,纸质适中,是卷烟的上好材料)
在1950年的东北城乡,可用于卷烟的纸主有几种。
专用卷烟纸,通常被叫做“大白纸”或“卷烟纸”。
小本本的样子,一沓一沓地卖。
每张大小约等于现在的32开或16开纸。
抽烟时需要自己裁成合适的小条。
用这种纸卷烟,质地薄而柔韧,专门为卷烟设计,燃烧性好,无异味。
如果没有钱买卷烟纸,也可以用别的纸代替。
小学生用过的作业本,旧书,报纸,甚至是日历都可以。
不用过报纸卷烟味道很差,抽烟时会抽一嘴油墨味。
如果连这种纸都没有,还有个法子。
用苞米窝子卷烟。
(注:苞米窝子,就是玉米苞叶)
把干的玉米苞叶浸泡软后,撕下平整的一小条,也可以用来卷烟,带有一种植物特有的清香。
陈保柱从地仓子里撕了张“有光纸”。
撕成一条长短宽窄合适的纸条(长约10-15厘米,宽约3-4厘米)。
他把纸条子放在左手虎口上,右手从烟笸箩里捏一小撮烟丝,均匀地撒在纸条靠近自己身体的一侧。
然后双手配合,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纸条带烟丝的部分,从内向外,轻轻搓动卷起。
(这个手法需要练习,才能卷得松紧适中。太紧抽不动,太松容易散且燃烧过快。)
卷到快结束时,用舌头沿着纸条的边缘轻轻一舔,利用纸张的黏性将烟卷粘合封口。
最后一步:拧紧!
把一头的纸边用手指向里捏紧、拧一下,防止烟丝掉出来。
另一头则保持开放,用于点火。
这种卷烟也叫卷大炮。
陈保柱捡了根小木棍,伸进火堆里引燃,然后点上烟。
深深地吸上一口,吐出烟雾。
辛辣的旱烟味儿弥漫开。
“白爷,你人真好。” 陈保柱在烟雾中对着白志勇咧嘴笑。
白志勇不屑地哼了声,“老子好不好不用你来说。”
“真的,白爷你真是好人,救苦救难菩萨一样。”
“闭嘴吧,再说你就得把我挂墙上了。”
“白爷你这么好,能教我猎鹿吗?” 陈保柱腆着脸问。
白志勇气笑了,“敢情你说我好,是在这等着我呢?”
陈保柱没有隐瞒,把他答应黑水村林胜男猎鹿取鹿血给她爷泡鹿酒的事说了,“……林胜男说她家有口不用的大铁锅,我要是把鹿血带回来,她就把铁锅送我,我和黑龙哥正缺这么一口锅。”
白志勇目光落在被陈保柱喝光的玻璃酒瓶上,“取鹿血……也行,正好我也得泡点鹿血酒。”
陈保柱立即狗腿地凑到白志勇跟前,“那我们啥时候去啊?”
白志勇想了想,“得做下准备,到时老豹子带着二驴也会一起去……你要带秃尾巴老李吗?”
“带,黑龙哥力气大,他肯定能帮上忙。”
“行,就带他一起吧,不过去的时候,你要提前把酒带上。”
“啊?鹿血不是接回来后再泡酒?”
“你想啥呢,接回来血都凝了,泡个屁。”
陈保柱愣住,这事他还真不知道,“白爷你给我详细说说哩,我好去准备。”
“你要鹿血是要泡酒用,所以就得在猎到鹿后马上接血泡酒才成,而且这酒必须是高度纯粮食白酒,度数要在60度以上,血与酒的比例大约是1:3,或是1:5之间,这样的酒才能完全覆盖并浸泡住鹿血。”
陈保柱心想:幸亏他提前问白爷了,不然他空着手去了,就算猎到鹿他也泡不了酒。
他手里的钱只够打两整瓶酒。
而且装酒的瓶子也是个问题,这年头打散酒都是自己带瓶子。
他估摸着林胜男家里应该有瓶子,等他去黑水村问她要几个空瓶。
“要是不泡酒,鹿血还有别的法子保存吗?” 陈保柱继续问。
“有个老法子,阴干。” 白志勇抽着烟,慢悠悠道,“接了鹿血用干净的纱布过滤,在血尚未凝固前,撒点食盐。”
(注:食盐既能调味,也能起到防腐和帮助脱水的作用。)
“把加了盐的血找地方放着别动它,自然凝固了就变成血豆腐的样子。再用刀把它切割成大小适中的块,把血块放在干净的木板或篮子里,放在阴凉、通风、干燥的地方自然风干就成。
几天后,血块会变的硬硬的,就跟血豆腐干似的……这样子就很容易保存,要吃的时候用水泡软就行。”
陈保柱把这些默默记在心里,又向白志勇问明白了一些猎鹿时要带的东西,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