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柱和白志勇带着炭头和鬼姑,骑马进山。
两人都背着水连珠,原本的老猎枪他们也都带着。
马蹄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闷响。
进山的第一天,陈保柱看什么都来劲。
以前进山都是为了打猎。
这一次他是为了寻宝。
寻宝……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词儿啊。
想起那些黄澄澄的宝藏,他就想亮嗓子唱上那么一段。
他们在山里走了一天。
晚上就搭兽皮帐篷过夜。
清晨,陈保柱挣扎着从被积雪覆盖的兽皮毯子下爬出来。
东边的天际,投射出清晨第一缕瑰丽的橘色,
那光照射在远处的主峰上,整个雪山就像被浇上了粘稠的桔子糖浆。
亮晶晶地闪耀着。
连绵的山峦,全都覆着厚厚的白雪。
每一棵树的枝桠都包裹着透明的冰晶。
风一吹,便“沙拉沙拉”地响。
陈保柱伸手掰下一条冰柱,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透心地凉。
他把冰柱扔掉,鬼姑凑上来闻了闻,舔了一下。
许是觉得不合它的口味,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简单吃了点东西,两人收拾好东西继续上路。
一路上,他们有时会放狗追逐野兔,有时会遇到狡猾的狐狸。
树干上时不时有松鼠飞速逃窜。
白志勇带着炭头仔细寻找,还发现了两处松鼠的存粮“仓库”。
“仓库”里有松子、榛子、山核桃,橡子。
在另一处“仓库”里陈保柱还意外发现了不少蘑菇干。
经过白志勇辨认,都是些无毒的蘑菇。
白志勇让陈保柱拿走了松鼠仓库里三分之二的东西,“剩下的还要留给它们过冬,也是为了给咱们的后人留条路。”
临走时,白志勇还在树洞里留下了他们昨天晚上吃剩下的半块肉干。
大山里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午后,天空阴沉下来,飘起了清雪花。
没有风,雪花轻柔的落下,无声无息。
山林间万籁俱寂,只有马蹄踏雪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雪花扑簌簌地落在身上,很快就染白了人的眉毛。
炭头和鬼姑也变得格外安静。
它们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鼻子嗅着,警惕地竖起耳朵。
雪一直下。
入夜后,雪更大了。
白志勇找到了一处以前山里老猎人住过的废弃地窨子。(半地穴式民居)
陈保柱拢起一堆篝火。
火焰跳跃着,驱散了些许寒意。
陈保柱拿着铁皮锅出去铲雪,打算煮点水做肉汤。
突然,一声悠长的嚎叫声,打破了雪夜的静寂。
“呜——嗷——”
原本蜷缩在雪坑里的炭头猛地抬起头,飞快起身。
“白爷,有狼!” 陈保柱匆忙装了半锅雪跑回地窨子。
白志勇给了他一脚,“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儿,那是张三。”
陈保柱捂了捂嘴。
情急之下,他忘了猎人在山里的规矩。
不能直呼野兽的名字。
狼要叫它张三。
“张三……它们会不会到咱们这里来?” 陈保柱紧张地问。
白志勇拿起“水连珠”,检查了弹仓,“来就来,你害怕?”
陈保柱放下铁皮锅,“说实话,是有一点。”
他跟着白志勇打猎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狼。
以前他们顶多在白天看到狼的影子。
因为有狗,狼远远的就知道他们来了,就会主动避开。
可是这一次不同。
今晚,狼才是猎人。
而他们,才是食物。
“别慌,火守着,枪在手,它们就算过来也得把小命留下来。” 白志勇检查完了枪,把枪放在手边,对陈保柱道:“煮饭,吃饱了才有劲跟它们干!”
陈保柱动手煮饭。
雪水在锅里化开,下入冻硬的兔子肉。
煮开后放几粒粗盐。
两人把肉汤盛出来,就着烤热的饼子吃。
外面的雪还在下,狼嚎时断时续。
陈保柱表面上看着沉着冷静,两条腿却在下面“得得得得”地抖。
装汤的搪瓷缸放在他的腿上,里面的汤也跟着晃。
白志勇喝了一口汤,看到他腿上的搪瓷缸,“你的汤快晃洒了。”
陈保柱嘿嘿地笑,“我也不想啊,可我的腿儿不听我的。”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16岁的少年。
他有雄心壮志,也有敢于冒险的胆识。
但这些跟恐惧并不冲突。
他又害怕,又觉得刺激。
狼群……
想到半夜可能要跟狼群有一战,他就止不住的战栗。
白志勇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他的饼子,喝了满满一搪瓷缸的肉汤,然后拿出了装酒的皮囊,打开后喝了一口。
陈保柱瞅着他。
白志勇喝完后并没有把酒给他喝的意思。
“白爷?”陈保柱指了指自己。
白志勇哼了声,“今晚不给你酒喝,省得你还要唱,外面张三叫,你在里头唱,老子耳朵受不了。”
陈保柱委屈,“我又不是每次都唱。”
“打住,今晚酒没你的份。”
陈保柱眉毛耷拉着,跟个“八字”似的。
外面,炭头和鬼姑叫个不停。
炭头喉咙里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鬼姑背毛炸起,在炭头身后不断地来回移动,焦躁不安。
白志勇等陈保柱也吃完了饭,这才拿着枪出了地窨子。
陈保柱也跟了出来。
落雪飘进了脖子里,陈保柱一个激灵。
白志勇眯起眼睛望着远处。
“能看到吗?” 陈保柱问。
他也学着白爷的样子看向远处,可是他什么都没看到。
“那边。”白志勇抬下巴指了指远处。
陈保柱努力想要分辨黑暗中的敌人来自何方。
终于,在黑暗中,他发现了两个幽绿的光点,一闪而过。
白志勇抱了些柴过来,在地窨子的外面点起火堆,“这边点一堆,那边也要点一堆。”
只要有火源,狼就不会冒然靠近。
火可以保护人,也可以保护狗。
陈保柱把火堆点起来后,又和白志勇轮番添柴。
火不能熄。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来查看。
炭头和鬼姑退守在火堆后面,虽然狼群就在附近,但是炭头不再像之前那么激动。
它似乎也懂得火堆的用处。
鬼姑不懂这些,它不是猎狗,但它会模仿炭头。
炭头退,它也退。
炭头冲,它也冲。
地窨子里,白志勇平静地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
火苗“噼啪”一声蹿得老高。
陈保柱抱着“水连珠”,跳动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炙热的燃烧。
他的膝盖渐渐地,不再“得得得”地抖。
对面的白志勇暗暗观察着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他看得出来,这个少年已经从刚开始的惧怕,到现在的心里生出了些期待。
热血的少年在盼望着来上那么一场厮杀。
人类血脉中,对于狩猎的渴望正在陈保柱的体内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