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柱接过装药膏的小瓶,走到小公狼跟前蹲下,“我给你后腿上药,你别咬我,不然我就让炭头咬你。”
炭头不动声色地走过来,为陈保柱撑腰。
白志勇不屑撇嘴:这点出息……让狗给你撑腰。
小公狼:“……”
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鬼姑舔了舔小公狼的脑袋,像是在安慰。
陈保柱把药涂在小公狼的伤口上,然后撕了条破布,给后腿包扎上了。
“我给你取个名吧。”他盯着小公狼,“就叫你……二驴怎么样?”
小公狼湿漉漉地眼睛望着他,一动不动。
陈保柱扔给它一块肉干,然后跟着白志勇一块收拾帐篷去了。
两人重新上路。
小公狼后腿还伤的,跟不上马匹的行进速度。
陈保柱用兽皮做了个兜子,把小公狼装在里面,就像行李似地挂在马身上。
两人踏过深深地雪窝,绕过结冰的小河,追踪着宝马帮那些土匪的踪迹。
在日落前两人停了下来,寻找晚上露宿的地方。
进林子里捡柴火的陈保柱发现了一个地窨子,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白爷!白爷!你快跟我来,老林子里有个地窨子!那些土匪会不会在里头?”
“咋呼啥?”白志勇头也没抬,依旧不紧不慢地擦着枪,“要是里头有人,还能瞧不到脚印?”
“说的也是。” 陈保柱冷静下来,想起他在林子里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脚印。
白志勇擦完枪,站了起来,“走,咱们去看看。”
陈保柱带着白志勇去林子里找地窨子。
在一片背风的石砬子下,拨开厚厚的枯藤和积雪,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这是一个废弃的地窨子。
白志勇没让陈保柱往里钻,而是先让炭头进去了一趟。
炭头钻进去后很快出来了,平静地摇着尾巴。
看来里面的确没有其他人。
两人这才猫着腰钻进去。
里面弥漫着木头腐朽的气味。
桌上放着一个破旧的搪瓷缸,还有一些生锈的铁皮罐子。
土炕上铺着些早已烂成碎片的兽皮。
墙壁上,似乎还用木炭画着什么,但大多都已模糊不清。
陈保柱凑过去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
只觉得像是地图之类的。
白志勇默默地抚摸着冰冷的桌面,眼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怀念,也有感伤。
陈保柱则好奇地东翻翻,西看看,希望能找到点“宝贝”,“这里看着不像是打猎的人住的地窨子。”
“这是密营。” 白志勇语气沉重。
“就是秘密营地的意思吗?” 陈保柱问。
“不仅仅是营地,这是以前东北抗联在山里的秘密后方基地。” 白志勇向陈保柱讲起密营的事。
原来密营不光是那时东北抗联的简单营地,而是一个功能复合的秘密后勤保障系统。
它是深山中,抗联战士们的“家”。
为了躲避日伪军,他们在深山中建起了一个个的密营,为战士们提供庇护、休整、养伤、补充弹药……
这些密营有的是流动的后勤部,负责粮食、被服、药品的储存和供应。
有的密营是山里的“兵工厂”。
它们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枪械修理、制造子弹和火药。
还有的密营是前线的“医院”,可以救治伤员。
尽管条件极其简陋,药品短缺。
还有的密营是“指挥部”。
一些高级将领在此驻扎,传达指令。
所有的密营都藏在深山腹地,远离人烟。
常常是人难以抵达的森林深处。
密营附近还要有水源,要靠近小溪,又要避开主要河道,防止顺河道被敌人发现。
同时还要便于转移,背靠大山,有多个撤退路线。
白志勇看着黑漆漆的墙面,“当年甄佳曾经收留过很多受伤的抗联战士,她熟悉山里的路,我还跟她一块护送过战士转移呢。”
陈保柱震惊不已,“白爷……您……好厉害!”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别的词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了。
白志勇哼了声,“老子当然厉害,不厉害的早死了。”
陈保柱接不上话。
这话虽然听着有点像开玩笑,但他知道,这是实话。
“所有的密营都是这种地窨子吗?” 陈保柱问。
“不一定,这种地窨子最常见。一般向地下挖掘一米多深,上面架上梁柱,用木头和泥土搭顶,外面盖上树叶和泥土。
从远处啥也看不出来,隐蔽性很好。
地窨子里面还能建火炕或火墙,可以取暖。
还有一种密营是马架子,就是一种简单的窝棚,用木头支起人字形框架,外面盖上树皮和草,比地窨子简易,不过这种临时使用还行,冬天冻死个人。
再有就是利用石洞,直接找些天然的石缝、山洞加以改造,十分坚固,也很隐蔽……不过这样的天然石洞太少了。
另外还有密营群,小鹰崽子说他们找到的应该就是那种。
密营群规模不小,包括居住营、粮仓、修械所、被服厂、医院……这些地方并不相连,它们相隔一段距离,通过秘密小路连接。
就算一处被发现,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那时的密营里还有粮仓?他们去哪弄粮食?没粮食吃他们怎么打仗?” 陈保柱问。
白志勇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弄不到粮食他们就吃野菜,树皮,草根,甚至皮带……”
当年杨靖宇将军的密营位于吉林省蒙江县,今靖宇县。
他的密营在一个叫“蒿子湖”的深山密林中,包括了居住地、粮仓、饮马池、碾盘、枪械所、哨所等。
杨靖宇将军就是依托这样的密营系统,与数十倍于己的敌人周旋了数年之久。
杨靖宇将军牺牲后,日军解剖其肠胃,发现里面只有棉絮、草根和树皮,没有一粒粮食。
“今晚住这吧,天快黑了,我出去拿行李。”白志勇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地窨子。
他怕自己再说下去,会忍不住湿了眼眶。
陈保柱先把两匹马安顿好,解了马鞍,让它们在地上打滚,舒展筋骨。
晚上,他们就住在这个地窨子里。
夜里,风更大了些。
陈保柱几次出去查看马匹的情况。
风向改变,陈保柱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油味。
他用力闻了闻。
这时风向又变了,那股奇怪的油味不见了。
他问炭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
黑暗中,他几乎看不清炭头的脸,只能看到站在雪地上的,它的轮廓。
“汪!”炭头发出短促的叫声。
“这么说你也闻到啦?” 陈保柱挠头。
“你闻到什么了?” 白志勇从地窨子里钻出来。
“有股怪味。”
就在这时,风向再次改变。
那股奇味又来了。
“就是这个味……”
陈保柱话音未落,忽见白志勇脸色大变。
白志勇:“这是柴油味!”
…………
(其他密营的网络资料)
哈达河密营(黑龙江省)。
赵尚志将军领导的第三军,密营是他们进行西征、开展游击战的重要支点。
牡丹岭密营(吉林省)。
抗联第二军的领导人魏拯民,在长白山深处的牡丹岭建立了坚固的密营。
他长期患病,在这种极端艰苦的环境下,坚持指挥战斗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密营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屈的宣言。
抗联的密营,不是浪漫的丛林冒险,而是人类在生存的极限边缘,苦苦的挣扎和英勇的抗争。
每一处残存的地窨子,都是一座无言的丰碑。
记录着那段“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悲壮岁月,以及那些为了民族解放而将生命融入青山的无名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