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柱跑进屋里找甄佳。
屋里除了甄佳外,还有一个陈保柱认识的熟人:大老张。
大老张正跟甄佳说着什么,虽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在甄佳跟前,他仍像个孩子似地,规规矩矩地。
“保柱?你啥时候回来的?”甄佳转头看见陈保柱。
“我刚回来……” 陈保柱本来急着想问有关宝马帮的事,但是大老张在这,他忍住没问。
大老张又和甄佳说了会话就离开了,临走时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陈保柱:“西克苏 齐克明天要跟我一块去抓狐狸,你去不去?”
陈保柱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西克苏 齐克”是谁。
是小鹰崽子!
陈保柱:“他还小,你敢带他上山?”
“我们不上山,就在南边那片雪甸子上抓狐狸。”
“行,明天我早上我去屯子里找你们。”
“对了,还有件事,前几天肚脐眼屯来了个人,说是一个姓汪的有事找你。”
“我知道了,谢谢张叔。” 陈保柱猜测应该是汪行树想找他。
估计他帮着打听到了有关“横山”的事。
大老张走了。
陈保柱忘了问甄佳有关宝马帮的事,独自站在那里发呆。
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明明有了一丝“家乡的消息”,他反而越发的惧怕。
就像一道伤疤,不敢去触碰,生怕会疼。
就在这时,一只苍老如同枯树般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是甄佳阿婆。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就是了,别去想。”甄佳喃喃道,“站在这里想是想不出答案的,你得走出去。”
陈保柱眼睛眨巴了两下,脸上瞬间带了笑,“嘿!我知道了,谢谢阿婆!”
“帮我烧火,白爷回去时猎了头鹿,我们晚上吃鹿肉。”
“好咧。”陈保柱撸袖子,跟着甄佳进了厨房。
烧火的时候甄佳讲了他们剿灭宝马帮的事。
陈保柱听的津津有味。
晚饭做好后,甄佳留了一些煮鹿肉的油汤,拌了狗食。
陈保柱和李黑龙端着狗食盆出去喂狗。
炭头、鬼姑还有二驴要和甄佳牧场上的那些黄狗分开吃饭。
不然它们就会相互“对骂”。
吃晚饭时,甄佳问陈保柱:“你想去曙光林场干活吗?”
“想去。”陈保柱点头,“但我想跟黑龙哥一块去。”
甄佳看向只顾着低头猛猛干饭的李黑龙,“两个名额也不是问题,但你要想好了,林场的活也很危险。”
“有打猎危险吗?” 陈保柱问。
“都一样,有时一个失误就会丢掉小命。”
一直埋头吃饭的李黑龙抬起头:“林场不就是砍木头吗,哪里危险了?”
甄佳解释道:“曙光林场连通不到公路和铁路,他们采伐的原木要运输到下游的贮木场,或是火车站,他们的运输方式是放排。”
“咋叫放排?”李黑龙不解。
“放排就是利用江水河流,把冬季山上采伐的原木集中在愣场,等到春季冰雪融化形成的春汛时,将原木推入河中,顺流而下。”
陈保柱和李黑龙认真地听着。
甄佳继续道:“放排的工人也叫木帮,或是排夫,他们是林场挣钱多的,也是最危险的工种之一。
扎成排的原木顺流而下时,排夫们就要站在排上操控方向,以前老人都说,放排的活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
排夫们要应对暗礁、旋涡、险滩等等的鬼门关,稍不留神就会排毁人亡。”
“放排很赚钱?”李黑龙问。
“报酬很丰厚,但也得有命才能花。” 甄佳一字一顿,“你们想好了再决定。”
陈保柱和李黑龙相视一笑。
陈保柱问李黑龙:“黑龙哥,你怕不怕?”
李黑龙摇头晃脑:“俺要饭的时候好几次都快死了,俺不怕危险,俺就怕没饭吃。”
甄佳道,“你们住在我这,还怕我不给你们饭吃?”
“那不一样。”李黑龙摇头,“阿婆你给俺们饭吃是因为你是个大好人,俺们不能没良心白吃你的,俺们有手有脚,俺们能自己赚钱,等俺赚了钱,给阿婆你买好吃的!”
甄佳没想到李黑龙会这么说,布满皱纹的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陈保柱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鹿肉,“黑龙哥说的对,我们有手有脚,阿婆你能教我驯鹰的本事已经是看在白爷的面子上了,我们不能在这白吃白喝。
有危险我们不怕,以前被独眼带着要饭的日子我们都受够了,那时我就想着,与其被他打死,还不如自己闯出条血路来,至少自己的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就是死我也认了!”
李黑龙跟着附和:“俺听保柱的,他去哪俺就去哪,他肯定不会让俺吃亏就是了。”
甄佳笑了,“行,既然这样我就不劝你们了,等公安那边有了消息,把你们的身份和户口落实了再说。”
放排的活虽然危险,但在这个年月,还是有很多人想干这个却苦于没有门路。
第二天一早。
陈保柱和李黑龙带着炭头、鬼姑还有二驴,踩着“咯吱”作响的雪壳子,来到鹰屯。
大老张家的院门开着。
院里,四十多岁的大老张正摆弄着他的心肝宝贝——嘎鹰,一只怕见生人的海东青。
李黑龙并不知道大老张的鹰怕生,他好奇地凑过去,嘴里一个劲的啧啧,“哎呀,这鸟好大,啧啧,这嘴好尖……啧啧啧……”
海东青脑袋上戴着眼罩,看不到李黑龙,但它可以感觉到生人的气息。
它拍打起翅膀。
李黑龙因为离的太近 ,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下:“哎呀,这鸟好大的力气!”
大老张连忙安抚他的鹰。
李黑龙问,“你这鸟叫啥名?”
“它叫雪窝。”
这鹰羽毛蓬松,缩着脖子的时候,脖子上的一圈羽毛就像一捧雪。
“哈哈哈这名字怪好听的,你真是个取名天才。”李黑龙夸赞道。
大老张又惊又喜,“你也觉得我取的这个名字好听?哈哈哈我就说这名字好听吧,屯子里其他人都说不好,看来他们都没你水平高。”
李黑龙点着头,“那是,他们没咱们水平高。”
陈保柱默默站在一旁,不想加入这个话题。
这两人的审美能凑到一块,是他没想到的。
就……很难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