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和阿泰被分别关押在周允哲安排的、位于市郊一处废弃仓库改建的“安全屋”内。这里隔音极好,位置隐蔽,是处理“影子”事务的理想场所。
沈砚卿没有亲自前往,他需要陪在楚清辞身边,稳定自己,也稳定她。但他通过加密线路,实时连接着审讯室的画面和声音。
周允哲主导了对阿泰的审讯。阿泰是个滚刀肉,起初还试图硬扛,叫嚣着法律和权利。但周允哲甚至不需要动用任何非常规手段,他只是慢条斯理地、一条条念出阿泰过往那些见不得光的案底,包括几桩悬而未决的、与“意外”相关的旧案,并精准地点出了他藏在境外某个账户的、来自钱勇的几笔汇款记录。
“……你说,如果这些资料,不小心落到一直想抓你尾巴的刑侦支队老刘手里,你会怎么样?”周允哲语气平淡,像是在讨论天气。
阿泰的嚣张气焰瞬间被戳破,脸色灰败。他意识到,眼前的人能量远超他的想象,自己那点底细早已被摸得一清二楚。在确凿的证据和强大的心理压力下,他很快崩溃,如实交代了钱勇如何找到他,下达制造交通“意外”的指令,以及事先支付的定金和事成后的巨额尾款。他只是一个执行者,对更高层的信息一无所知。
相比之下,赵宇这边要麻烦一些。他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白领,心理素质更好,也更懂得规避法律风险。他一口咬定自己只是看不惯楚清辞空降夺权,想给她点教训,偷拍是为了找她的黑料,访问论坛是“个人兴趣”,与阿泰的联系则是“偶然认识,帮忙介绍点私活”,坚决否认有意伤害楚清辞性命,将所有行为往“职场倾轧”和“恶作剧”上引。
负责审讯赵宇的是靳言和严正明。他们拿出偷拍照片的时间线、他与阿泰多次秘密联系的记录、以及论坛访问记录与计划实施时间的高度吻合性,试图击破他的心理防线。
“赵宇,你应该清楚,即便按你最轻的狡辩,侵犯隐私、教唆他人危害公共安全,也足够你在里面待上几年。而如果楚总真的出了任何意外,你就是谋杀罪的共犯!”严正明律师言辞犀利。
赵宇眼神闪烁,额头冒汗,但依旧死死咬着之前的说辞,不肯松口。审讯一时陷入了僵局。
顶层公寓里,楚清辞看着屏幕上赵宇顽固的嘴脸,秀眉微蹙。她靠在沈砚卿身边,能感觉到他身体依旧紧绷,散发着冷意。
“他还在抱有幻想,认为陈景安或者钱勇会救他,或者认为只要不承认意图杀人,罪责就会轻很多。”楚清辞冷静地分析。
沈砚卿冷哼一声:“冥顽不灵。”
楚清辞沉吟片刻,忽然抬头看向沈砚卿:“砚卿,让我去试试。”
沈砚卿几乎立刻拒绝:“不行!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去。”他无法忍受她再踏入任何可能带有危险或肮脏气息的环境。
“他在心理上轻视我,认为我只是个靠你上位的女人。”楚清辞目光清亮而坚定,“或许,我的出现,反而能打破他最后的侥幸。而且,有你在,我哪里都是安全的,不是吗?”
她最后一句带着轻微的依赖和信任,精准地抚平了沈砚卿瞬间竖起的尖刺。他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明白她不仅仅是想帮忙,更是想亲自面对并彻底解决这个曾威胁她生命的隐患,这是一种内心的强大与自我修复。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艰难地点头:“好,我陪你去。你只能在观察室,不能直接接触他。”
“好。”
半小时后,沈砚卿和楚清辞来到了安全屋。楚清辞被安置在与审讯室一墙之隔的观察室内,隔着一面单向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的情况。沈砚卿站在她身边,如同最忠诚的守护神。
周允哲接到指示,走进审讯室,在靳言耳边低语了几句。
靳言会意,抬头对着单向玻璃的方向微微颔首,然后看向强作镇定的赵宇,语气平淡地抛出一枚重磅炸弹:“赵宇,你以为你死死维护的人,真的会在意你的死活吗?钱勇,昨天晚上就已经试图偷渡离境,现在……下落不明。”
赵宇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观察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楚清辞的身影出现在连接审讯室的门口(她并未进入审讯室,只是让赵宇能看到她)。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米白色套装,神情平静,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洞悉一切的怜悯。
她看着赵宇,声音透过内部通讯系统,清晰地传达到审讯室每一个角落,也敲打在赵宇的心上:
“赵宇,你为了钱,赌上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可你看看,你为之卖命的人,在你行动失败后,第一时间就想撇清关系,弃你如敝履。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她的出现,她的话语,像是一把精准的匕首,瞬间刺穿了赵宇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心理防线!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背后有强大的靠山。可楚清辞的出现,以及“钱勇失踪”的消息,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他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被丢弃的棋子!
“不……不可能……”赵宇喃喃自语,脸色惨白,精神彻底崩溃。
赵宇瘫软在椅子上,心理防线全面失守。他断断续续地交代了所有事情:
确实是钱勇主动找到他,许诺重金,让他提供楚清辞的行程习惯和“深海蓝钻”的项目信息。起初只是商业情报,后来才升级到人身伤害。指令都来自钱勇,他只知道最终的大老板是海外来的“陈先生”,具体身份钱勇从未透露。他因为沉迷地下赌球,欠下巨额债务,走投无路才被拉下水。
“……最后一次联系,钱勇说……说只要这次‘意外’成功,不仅能还清我的债,还能再给我一笔钱让我远走高飞……他骗我!他骗我!”赵宇痛哭流涕,悔恨交加,但为时已晚。
得到完整口供,沈砚卿立刻示意周允哲处理后续。他则第一时间揽住楚清辞的肩膀,将她带离了观察室,仿佛多待一秒都会玷污到她。
回到车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沈砚卿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将楚清辞紧紧搂住。虽然只是让她在观察室出现,但他刚才的神经依旧绷到了极致。
“以后再也不准来这种地方。”他语气霸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后怕。
“嗯。”楚清辞温顺地靠着他,知道他此刻的需要。她抬手,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心,“都结束了,砚卿。”
他抓住她的手,贴在唇边吻了吻,眼底是深沉的、失而复得的庆幸。“嗯,结束了。”
回到公寓,沈砚卿似乎才真正放松下来。他亲自下厨,做了一顿简单的家常菜,虽然手艺比不上大厨,却充满了烟火气的温暖。吃饭时,他不断给她夹菜,目光几乎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夜里,他拥着她躺在床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入睡。楚清辞能感觉到他内心的不平静。
“怎么了?”她轻声问。
沈砚卿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在想,如果今天拦截晚上零点几秒……”他没有说下去,手臂却收得更紧。
楚清辞心中一阵酸软的疼。这个在外人面前强大如神只的男人,原来也会因为害怕失去她而如此脆弱。她转过身,在黑暗中准确地吻上他的唇,用行动告诉他,她就在这里,真实而温暖。
她的主动如同最好的安抚剂。沈砚卿压抑的情感瞬间决堤,他化被动为主动,深深地回吻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和汹涌的爱意。这一夜,所有的恐惧和后怕,都在彼此的温度和喘息中,慢慢消融,化为更深的羁绊。
然而,就在这座城市另一个角落,一栋高级公寓内,陈景安看着屏幕上“钱勇联系中断,赵宇被捕”的提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越发阴鸷。
他拿起另一个不记名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冰冷:
“A计划失败。启动b计划。这次,目标……沈砚卿。”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斩断一只爪牙,似乎并没能让潜藏的巨兽退缩,反而激起了它更强烈的凶性。新的阴影,正在悄然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