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秦管家提供的线索和海外调查指向的关联,探访江南陆家老宅,寻找可能与“青玉案”残件相关的蛛丝马迹,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下一步。
楚清辞提出这个想法时,沈砚卿没有丝毫犹豫。“我陪你一起去。”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并非限制她的自由,而是深知“暗河”耳目众多,江南水乡虽看似宁静,却未必安全。
行程在高度保密中迅速安排妥当。沈砚卿动用了私人飞机,最大限度地减少了暴露在公共场合的风险。飞行途中,他大部分时间在处理公务,但总会适时地提醒楚清辞休息,或是将温水和毛毯递到她手边。他没有过多地谈论即将面对的事情,只是用这种无声的体贴,缓解着她内心因即将触碰母亲过往而产生的近乡情怯般的复杂心绪。
飞机降落在距离陆家老宅所在古镇最近的机场,早有安排好的、看似普通却经过特殊改装的车辆等候。周允哲带着一部分“暗影”成员已提前抵达,悄无声息地布控在古镇周围,确保万无一失。
车辆驶入江南水乡,小桥流水,白墙黛瓦,风景如画。但楚清辞却无心欣赏,越靠近母亲成长的地方,她的心情就越发沉重。按照秦管家模糊的地址,他们找到了那座位于古镇深处、临河而建的陆家老宅。
老宅显然已多年无人居住,门楣上的匾额早已不见,朱漆大门斑驳脱落,爬满了青藤,透着一股繁华落尽的萧索。与周围一些被改造成民宿或景点的宅院相比,它像一位被时光遗忘的沉默老人。
“就是这里了。”楚清辞站在门前,仰望着这栋承载了母亲少女时光、也见证了家族兴衰的建筑,百感交集。
沈砚卿站在她身侧,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持。他示意了一下,周允哲立刻上前,用专业而迅速的方式,悄无声息地打开了老宅那看似牢固的旧锁。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陈旧的、混合着木头霉味和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宅院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庭院里杂草丛生,雕花门窗残破不堪,但依稀可见昔日的精致与气派。
楚清辞一步步走进去,脚步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空寂的回响。她仿佛能透过时光,看到母亲少女时在这里嬉戏、读书、弹琴的身影。心口一阵酸涩。
沈砚卿陪在她身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同时也时刻关注着她的情绪。
他们首先查看了正厅、书房等主要房间。里面空空如也,有价值的家具、物品似乎早在陆家变卖家产时就已清空,只剩下一些搬不走的、残破的博古架和空荡荡的书柜,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看来,明面上很难找到什么了。”周允哲低声道,有些失望。
楚清辞却不死心。她凭着记忆中母亲偶尔提及的碎片,以及一种莫名的直觉,走向宅院深处一个相对偏僻的院落。那里有一间较小的厢房,窗户对着后园的一小片竹林,环境更为清幽。
“这里……好像是母亲未出阁前的琴房和书房。”楚清辞看着那扇虚掩的、布满蛛网的房门,轻声说道。
推门进去,房间同样空旷,只有一个倒塌的琴架,和一张缺了腿、斜靠在墙边的书桌。墙壁上挂着几幅残破的、看不清原貌的字画。
楚清辞的目光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用来放杂物的旧木箱上。箱子没有上锁,她走过去,拂开厚厚的灰尘,打开了箱盖。里面是一些彻底损坏的毛笔、几本被虫蛀得不成样子的旧书,还有……一本用油布包裹着、相对保存完好的、线装的琴谱!
她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琴谱。封面上用娟秀的楷书写着《漪兰操》,这是母亲生前最常弹奏的古琴曲之一!她记得母亲说过,这本琴谱是外婆的亲笔手抄本,陪伴了她很多年。
她轻轻翻开琴谱,纸张泛黄脆弱,但字迹清晰。里面除了工尺谱,还有一些母亲年少时练习的心得注解,笔迹稚嫩。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动作顿住了。
最后一页的背面,空白处,用与前面注解明显不同的、更加成熟沉稳的笔迹,写着一列看似随意记录的文字:
“乙丑年秋,兰台蒙尘,玉碎其三,择‘幽篁’‘听松’秘藏,以待有缘。父字。”
乙丑年!楚清辞迅速心算,那正是三十五年前,陆家出事的那一年!
“兰台”常指藏书之所或秘书机构,这里可能暗指陆家书房或藏宝之处。
“玉碎其三”——“青玉案”是残件,难道原本碎成了三块?
“择‘幽篁’‘听松’秘藏”——“幽篁”指幽深的竹林,“听松”可能指听松涛之处,这是两个具体的地点代号!
这是外公留下的提示!他在家族蒙难、不得不处理“青玉案”残件时,将碎片分别藏在了老宅内名为“幽篁”和“听松”的地方!
楚清辞激动地将这一发现指给沈砚卿看。
沈砚卿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对周允哲道:“重点排查老宅内与竹林、松树相关的所有地点,特别是可能存在的密室、地窖或者夹墙!”
搜索范围立刻缩小。老宅后园确实有一小片顽强的竹林(“幽篁”),旁边还有一座早已干涸的假山池塘,假山造型依稀可见“听松”的意境。
“暗影”成员带着专业设备,对这两处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在竹林深处一块看似寻常的、刻有竹叶纹路的石板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内嵌的铜环。拉动铜环,石板悄然移开,露出了一个仅能容一人进入的、向下延伸的狭窄入口,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潮湿的土腥气。
“我下去。”周允哲毫不犹豫地说。
“小心。”沈砚卿叮嘱,同时示意其他人警戒四周。
周允哲戴上头灯,拿着探测器,小心地钻了进去。几分钟后,他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带着压抑的兴奋:“老板,楚总!下面有一个很小的石室,里面有一个密封的铜盒!”
当周允哲带着那个布满铜绿、却密封严实的方形铜盒爬上来时,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铜盒上没有锁,而是有一个复杂的机括,像是一个小巧的九宫格拼图,上面刻着模糊的易经卦象。
“这是……八卦锁?”楚清辞蹙眉,这种古老的机关,强行破坏可能会损坏里面的东西。
沈砚卿接过铜盒,仔细看了看那八卦锁,又抬头看了看那片竹林和远处的假山,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楚清辞手中的琴谱上。
“《漪兰操》……”他若有所思,“清辞,你母亲可曾教过你这首曲子?或者,提到过与它相关的、特别的事情?”
楚清辞努力回忆,忽然灵光一闪:“母亲说过,《漪兰操》并非只有琴曲,原词源自屈原,象征高洁与坚韧。她还说过……曲中意境,暗合‘坤’卦之象,厚德载物。”她指向八卦锁上的一个卦象,“这就是‘坤’卦!”
沈砚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尝试着拨动八卦锁上的活动模块,以“坤”卦为起始,按照《漪兰操》工尺谱中几个关键转折的音律顺序,依次调整其他卦象对应模块的位置。
“咔哒”一声轻响,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八卦锁应声弹开!
周允哲小心地打开铜盒。里面铺着褪色的锦缎,锦缎之上,静静地躺着两块不规则形状、色泽温润深沉的青玉碎片!碎片边缘有清晰的断裂痕,上面雕刻着极其繁复精细的夔龙纹饰,与清单上“青玉夔纹案”的描述完全吻合!虽然只是残件,却依然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找到了!“青玉案”的三分之二!
楚清辞看着那两块历经沧桑的玉碎,仿佛看到了外祖父在家族危难之际,苦心孤诣隐藏信物的决绝,也仿佛感受到了母亲家族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伸出手,轻轻触摸那冰凉的玉片,眼眶湿润。
沈砚卿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地将手搭在她的后背上,传递着无声的安慰与支持。他理解她此刻复杂的心情,这不仅仅是找到了关键线索,更是与逝去的亲人、与一段沉痛的历史产生了跨越时空的连接。
“还有一块,在‘听松’。”楚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沈砚卿点点头,吩咐周允哲继续搜寻假山“听松”区域,同时让人将铜盒和玉碎小心收好。
离开陆家老宅时,夕阳西下,将破败的老宅染上一层暖金色,仿佛一种迟来的慰藉。楚清辞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宅院,心中不再仅仅是悲伤,更多了一份厘清历史、为家族正名的责任。
回程的车上,她疲惫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沈砚卿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休息。
“累了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
楚清辞没有拒绝,在他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沉沉睡去。沈砚卿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然后对前排的周允哲做了个手势,示意降低车速,平稳行驶。
窗外,江南水乡的暮色温柔笼罩,车内,是他为她撑起的、一片宁静的港湾。前路依然漫长,但每揭开一层迷雾,他们的联结就更深一分,共同面对未来的力量,也就更强大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