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斋后院废墟……不,此地已再无后院,甚至再无凝香斋。只有一片不断崩塌、湮灭、重组的混沌虚空。空间乱流如同狂暴的星河,裹挟着破碎的物质与能量碎片,以无法预测的轨迹疯狂肆虐。方医生、老道、柱子、房东、吴博士、小刘……所有幸存者都在那最后的自爆冲击中失散,如同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在光怪陆离的虚无风暴中无助地翻滚、碰撞,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眩晕中濒临彻底涣散。
死亡,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这片正在“格式化”的、回归虚无的混沌本身。
“呃啊——!”方医生感觉自己每一寸骨头都在碎裂,灵魂仿佛被撕成了无数碎片,又被乱流强行塞回躯壳。她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有更狂暴的能量撕扯着她。
老道试图运转雷法稳定自身,但法力刚一离体就被乱流彻底搅碎湮灭,反而引来了更猛烈的冲击,一口鲜血喷出,意识迅速模糊。
柱子重伤的身躯更是雪上加霜,白玉光芒几乎彻底熄灭,只能在乱流中随波逐流,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吴博士和小刘早已昏迷过去,生死不知。
房东的情况稍好一些,或许是因为那半块玉佩残存的微弱契约之力,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守护光晕,勉强抵消着部分空间撕扯力。但她依旧无法控制身形,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被抛向不可知的深渊。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彻底冲垮的瞬间,她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件紧握在手中、几乎被遗忘的东西——那面之前用作“遮阳伞”、已然彻底碎裂、只剩下一小片幡布和一小截残杆的……招魂幡碎片!
这碎片在接触到她指尖微弱的契约之力和周围狂暴的空间乱流时,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并非攻击或防御的光芒,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某种“牵引”和“归拢”意味的……波动!
招魂幡……其核心功能本就是“招引”与“指引”魂灵!此刻,在这片一切规则都混乱不堪的虚无中,这最后一点本能被空间乱流意外激发,但其“招引”的目标,却不再是孤魂野鬼,而是……与房东有着灵魂契约联系或强烈因果纠缠的……活人!
“归……来……”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幡布本身的意念碎片,传入房东即将沉寂的意识。
房东无意识地、遵循本能地,将最后一丝力量注入碎片之中!
嗡……!
招魂幡碎片猛地亮起一团柔和的、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灰白色光芒!光芒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迅速在混乱的虚空中弥漫开来,形成了一张……极其巨大、却薄如轻纱、破洞遍布的……虚幻幡面!
这幡面出现的瞬间,并非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主动地……“兜”向了那些在乱流中翻滚的同伴!
它并非硬抗乱流,而是以一种极其玄妙的方式,顺应着乱流的力道,如同最高明的冲浪者,利用幡面的起伏和破洞的泄流,巧妙地……缓冲、分散、引导着那恐怖的撕扯力!
同时,那“招引”的波动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无形的绳索,轻轻“缠绕”住方医生、老道、柱子等人的意识核心,将他们从失控的翻滚中……一点点地……“拉”向幡面中心!
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下饺子一般,方医生、老道、重伤的柱子、昏迷的吴博士和小刘,接连被那巨大的虚幻幡面稳稳地……“兜”住了!
虽然幡面破破烂烂,虽然众人撞得七荤八素,但……那足以撕碎灵魂的空间撕扯力,在接触到幡面的瞬间,竟被神奇地化解了大半!就像从万丈高空坠落,突然撑开了一顶千疮百孔、却真实有效的……降落伞!
下坠(被吞噬)的速度骤然减缓!恐怖的冲击变成了可以承受的震荡!
“咳咳咳……”方医生趴在柔软的(能量意义上)幡面上,剧烈咳嗽,呕出几口淤血,却惊喜地发现自己还活着,而且其他人也都陆续落在了周围!
老道挣扎着坐起,看着身下这面巨大的、闪烁着微弱光芒、不断顺应乱流调整姿态的招魂幡“降落伞”,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柱子躺在那里,气息微弱,但至少不再被乱流直接冲击。
吴博士和小刘也呻吟着苏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四周。
房东是最后一个被“拉”上幡面的,她虚弱地趴在中心,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枚作为“伞柄”的招魂幡残杆。是她无意识间的举动,激发了这最后的救命奇迹。
“我们……没死?”小刘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暂时……安全了……”方医生喘息着,观察着四周。招魂幡化作的降落伞,正带着他们在这片毁灭的混沌虚空中缓缓飘荡,虽然依旧危机四伏,但至少暂时摆脱了被立刻撕碎或吸入黑洞的命运。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这面“降落伞”毕竟只是残片所化,能量正在持续消耗,幡面上的破洞在不断变大,缓冲效果也在逐渐减弱。更可怕的是,这片虚空本身极不稳定,远处不断有空间碎片崩塌湮灭,谁也不知道能飘到哪里,能飘多久。
“必须……找到落脚点……或者……稳定通道……”老道艰难地说道,试图推算方位,但虚空之中毫无参照,八卦盘也已彻底粉碎。
就在这时,被柱子压在身下的、那本之前书写了遗书的焦黑日记本,忽然……无风自动,翻到了某一页。那一页上,沾染的陈科长(水鬼)血迹,在虚空能量的刺激下,竟然再次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幽光,并指向了一个……特定的方向!
同时,房东手中的招魂幡残杆,也微微震颤,似乎在与那血迹产生共鸣,指引着相同的方向!
“那边……”房东虚弱地抬起手,指向血迹和幡杆共同指引的方位,“水鬼的残念……和招魂幡……都指向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
那似乎是一条……隐藏在狂暴乱流背后的、相对稳定的……能量轨迹?或者说……一条即将彻底消失的……空间缝隙?
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更大的陷阱。
但没有选择。
“调整‘伞’的方向!”方医生果断下令,“向那个方向飘!”
老道和刚刚恢复一点的吴博士、小刘,立刻爬到幡面边缘,用手臂划动“空气”(其实是扰动能量流),如同划船一般,艰难地调整着这顶巨大“降落伞”的飘荡方向。
招魂幡缓缓地、艰难地,向着那未知的指引方向飘去。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那条若隐若现的能量轨迹时——
下方原本相对“平静”的虚空,突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张巨大无比的、由纯粹黑暗构成的……嘴!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中传来,瞬间抓住了招魂幡降落伞!
“不好!是虚空暗兽!”老道脸色剧变!
那巨嘴猛地闭合,狠狠咬向幡面!
咔嚓——!!!
招魂幡降落伞的一角被瞬间咬碎、吞噬!整个幡面剧烈倾斜,众人惊叫着向那黑暗巨嘴滑落!
刚刚看到的生路近在咫尺,却又瞬间坠入新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