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却又带着一丝活人的温度,与她额前温热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久雨的身体僵得像一块木头,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瞳孔里倒映出赵远那张放大的、带着戏谑笑意的脸。
赵远放下手,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上,挡住了她唯一的去路。
秦久雨这才回过神,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她连忙后退两步,连连摆手。
“我……我没有……”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怕惊扰了这藏书阁里的沉静,但语气却异常认真。
“我没有恶意的。”
“哦?”
赵远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那可否请教一下,你从我进来到现在,在这角落里站了快一个时辰,所为何事?”
秦久雨被问得有些语塞,她低着头,手指无措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片刻后,她像是鼓足了勇气,重新抬起头,用一种奇异的、不含丝毫杂质的目光看着赵远。
“是气味。”
她轻声说。
“你身上的气味,很特别。”
气味?
赵远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自己的袖子。
他内心顿时一阵哀嚎。
完蛋,难道是昨天在山下吃的烤灵兽肉串,那孜然味儿还没散干净?
我这风度翩翩、仙风道骨的教习形象!我的一世英名!
他内心一阵哀嚎,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尴尬地轻咳两声,身体不着痕迹地又拉开了一些距离。
“咳咳,可能是沾了些烟火气。”
秦久雨见他这副模样,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又摆了摆手,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真诚。
“不是身体的味道,是灵魂。”
她很认真地解释着,仿佛在描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像扎根在无尽黑暗里的古树,却拼了命地向着唯一的太阳生长。”
“让人……很安心,又忍不住想靠近。”
这番充满了神性与诗意的形容,让赵远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穿越过来这么久,什么奇葩没见过,但用这种方式形容人的,还是头一遭。
灵魂的味道?古树?太阳?这姑娘怕不是什么游吟诗人转世吧?
门外角落的阴影里,原本正竖着耳朵偷听的宋宇琛,也是一脸的匪夷所思。
什么玩意儿?
灵魂的气味?还能这么品鉴?
等等......
这姑娘不会是什么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精怪,专门靠闻味儿锁定猎物,然后吸人魂魄吧?!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剑,准备随时出手救下他那香喷喷的赵兄。
赵远深吸一口气,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玩笑之色。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纯净得不像话的少女,第一次认真地审视她。
“你叫什么名字?”
“殿主姐姐叫我,秦久雨。”
她回答道。
说完,她又微微仰起头,用那双清澈如山间溪流的眼眸看着赵远,小声地,带着一丝期盼地问:
“我,可以唤你的名字吗?”
不等赵远回答,她便像是确认了什么,自顾自地轻声念出了那个名字。
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在品尝一颗新奇的糖果。
“赵远……”
“像清晨的第一缕晨曦,照亮了遥远的山脉。很温暖的名字。”
这接二连三,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赞美,让赵远再次陷入了语言系统暂时失灵的状态。
他感觉自己的脑回路,跟这位秦久雨姑娘的,可能接入的不是同一个服务器。
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完全摸不透这个少女的套路。
难道是最近流云殿新成立了什么吟诗社,她是头号社员,逮着人就即兴创作?
还是说,她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藏在暗处的宋宇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听到秦久雨那充满浪漫色彩的形容,再看到赵远那副罕见的震惊表情,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坏了!赵兄这副样子,明显是被这姑娘的几句“诗朗诵”给镇住了!
这姑娘来路不明,言语诡谲,该不会还是什么专修媚术或者幻术的妖女吧?
宋宇琛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开始暗暗盘算,万一赵远真被迷惑了,自己是该一个手刀劈晕他直接拖走,还是先上去跟这姑娘理论一番,揭穿她的“真面目”?
可万一那姑娘真如表面那样纯良无害,他岂不是成了破坏赵兄成就一番佳话的千古罪人。
他暗自咬牙,决定先静观其变,但凡这妖精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立刻就冲出去“英雄救友”!
终于,秦久雨道出了她的真实目的。
她看着赵远,眼神里带着几分向往。
“我不会用弓箭,但是……我觉得你的课很有趣。”
“你教导那些弟子,不像师傅在传授技艺。”
“更像一个园丁,在很耐心地打理一盆盆奇形怪状,但都很有趣的盆栽。”
“我……可以去旁听吗?”
赵远看着她那双写满真诚的眼睛,轻笑出声。
“呵,”
所以,这个姑娘铺垫了这么多“诗歌”,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其实就是想来蹭他的课?
他点了点头。
“旁听可以。”
他话锋一转,又恢复了那副略带恶趣味的模样。
“但要是被我抓到打瞌睡,可是要罚抄《流云殿弟子守则》一百遍的。”
秦久雨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像只得到了承诺的小动物。
“这个我熟!”
赵远:啊?她熟?
得到应允,秦久雨不再逗留,对着赵远认真地行了一礼,随后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藏书阁。
就在她与赵远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
赵远那系统空间中的玄冥晶,竟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搏动了一下。
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凉感,自晶石中渗出,又瞬间消散。
赵远脚步一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不知为何,秦久雨那句“像扎根在黑暗里的古树”,却在他心中悄然回响。
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