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涯子静立山巅,夜风拂过他的青衫。想起这段时日的际遇,胸中郁气难平。为寻解救若曦之法,他先是耗费五年光阴参悟梵音幻境的奥秘。那些在壁画前苦思的日夜,最终化作对灼灼桃花凉那句佛偈的顿悟。
当玄极山的晨雾漫过他的眉睫,却化不开他眼底的郁结。历时八载寒暑,他几乎踏遍四界三境,乃至地府幽冥,却终究取不出那柄似乎为命定的剑。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在梵音幻境前枯坐的日夜,壁画上的佛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灼灼桃花凉五个字像道天堑横在眼前,直到猛然间瞥见青砖缝隙中的瘀血,直到想起某个桃花纷飞的清晨,直到想起额间的轻轻一笔——直到额间火莲印记突然与心尖一同发烫,他才惊觉若曦当年点在自己眉心的那抹朱砂,竟是三瓣桃花的化身。
谁曾想,这玄机竟藏在一年一度的桃花盛放之时?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若曦点在他眉心的那抹朱砂忽然浮现于脑海——原来当年被佛光震出幻境时,手中紧握的三瓣桃红与额间火莲纹,早已将那天机暗藏?
而追寻那火莲之印的历程更像场荒诞的戏剧。栖霞峰的晨雾、毒情谷的瘴气、六道岗的残阳……最荒谬的是在那魔殿泣血坡上,最后竟在魔教总堂,从那宿敌佟枯祖手中得到了馈赠!而那枚噬心蚀骨之印,就如同内心深处对那佟老怪物的印记一般。
现在想来,那老怪物阴鸷的笑容里分明藏着剧毒——火莲印入体的瞬间,经脉里仿佛爬进千万只毒蚁,夜半时分常疼得数度昏迷与撞墙之常态。那枚救命符险些成了催命符!
每当想起那佟枯祖虚伪的笑容,与刻意克制的凶残目光,真涯子便气的脸色苍白:念你年轻…你且拿去留个念想……那老魔明知火莲印会噬骨灼筋,却假作仁慈,任他承受钻心之痛。每当印记发作时,奇经八脉如万蚁啃噬的滋味至今令他脊背生寒。
转机来得意外,梵音幻境中偶然所得的那半卷青铜卦签,却又像极了命运对那佟枯祖假意馈赠最大的讽刺。当太乙神术的铭文渗入血脉,竟让那削筋蚀骨之痛日渐消散。冥冥中似有天意——佟枯祖穷极百年、九死一生得来的至宝,最终落入宿敌之手。山风呜咽,真涯子抚过怀中取出之青铜之物,朝阳在卦签上投下斑驳的影……
真涯子忽地低笑出声,惊起林间栖鸟。佟枯祖恐怕永远想不到,他拼却百年修为守护的秘宝,最终却为仇敌作了嫁衣裳。山风卷着残花掠过剑鞘,金属嗡鸣声中,他仿佛又听见了幻境里那首飘渺的梵唱。
想起曾经那些支离破碎的线索,竟真引他寻得了那火莲之印。命运这般吊诡,看似最不合常理处,往往藏着最质朴的真相——那老怪物永远也无法想象,那个被他处心积虑陷害的臭道士,非但未被火莲之印折磨致死,反而因缘际会拾得他佟枯祖在梵音幻境中遗失之物。
而那支记载着太乙神术之青铜卦签,正是佟枯祖在梵音幻境遭疯魔追杀时遗落的至宝。命运弄人,因果循环,该是你的终究会回到手中,强求不得的终将如同那晨露般消散,似昙花般刹那芳华便凋零,又宛若过眼云烟般转瞬即逝......
说起梵音幻境中那个疯癫之人,不仅给佟枯祖留下了终生之阴影,以至于让佟老怪每每念及那段往事仍心有余悸,可见那疯魔之常年累月的摧残之下,在其心中刻下怎样难以愈合的伤痕?同时更给真涯子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伤痛记忆。
那疯子行事乖张,出手狠绝,一身道法驳杂难辨。其出身更是诡谲莫测。纵使佟枯祖与真涯子皆见识广博,却始终看不透那疯魔究竟通晓多少门派绝学——各家功法在他手中信手拈来,浑然天成。仿佛天下功法尽在其掌握之中。
真涯子本不愿深思其中蹊跷。一来梵音幻境虚实难辨,二来除若曦外,世间万物再难激起他半分兴致。久而久之,那些模糊的猜测便如浮光掠影,即便偶尔闪过心头,也都未曾深究。只是此刻灵光乍现——那疯魔的招式与功法中,既有乾坤宫的影子,又暗含玄极门秘术之精髓,恍惚间竟还夹杂着魔教众派系之各路绝学。
眼下千头万绪萦绕心头,他哪有心思追根究底?那疯子的来历与他何干?避之尚且不及,遑论探究其功法渊源。更何况屡次求取凤羽神剑未果,一次次希望的落空,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早已令他深感心力交瘁。更遑论去探究一个癫狂之人的身世之谜?
唯独记得在生死攸关之际,当与疯魔最后纠缠之时,那疯子癫狂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清明,流露出与他如出一辙的痛楚。那一刻,他竟心生不忍。这种感同身受,竟让他心生悲悯,那疯魔癫狂表象下,流露出的彻骨之痛楚竟如此真实,那种痛,他太过于熟悉——就像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挣扎:明明执着于拯救若曦,又难免时常被幻象所惑。莫非这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若非天意,如何解释他对若曦的一见倾心?如何理解他仅凭零碎记忆去破解那壁画之谜?又怎能说明他甘愿废寝忘食、不惜舍生忘死的执着?这一切,其实早就暗示着二人宿命之间的联系。
就像他对若曦的执念,也许都是因为那根看不见的红线在牵引....而那根看不见的红线,或许早已将他们的命运紧紧相连。若非如此,又怎会如此奋不顾身?就在真涯子撤去护体真气,对那疯魔动了恻隐之心时,不料竟一脚踏入妖界结界。
回首在妖、魔、鬼、怪四界游历的岁月中,最令他困惑的,除却那妖界白仁前辈,便是其余的三界之主——魑远山、厌媚鬼王与魔王傲寒。这些凶煞阴险之辈,怎配执掌玉钥?他们究竟有何能耐,竟让无极老祖将凤羽法阵的玉钥相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