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涯子正暗自困惑,忽忆起方才提及云梦自戕时,无名师伯不仅坦然承认知晓此事,更透露曾短暂脱离幻境又莫名归来。正欲追问缘由,顺着对方所指方向,他这才注意到石室中的两尊玉雕,于是他不禁试探地询问道:无名师伯,这是......
无名凝望着两尊玉雕出神,待发问的话音消散才幽幽道:恍惚间,它们便在此处了......真涯子见他神色黯然,此刻眉宇间已浮起难言之色。想起这段讳莫如深的情缘往事,真涯子当即心下了然——
这必与那段讳莫如深的情缘有关,当即按下探究之念。有些往事如同结痂的伤口,强行揭开只会再添新伤。因此既涉及对方痛处,又何必刨根问底呢?
又因此行本为求解惑——只为云梦憾恨之谜,此刻真涯子恍若醍醐灌顶:最深的执念往往最难启齿,正如自己此刻的处境一般,而强求答案正如强人所难。当即他静静退后半步,化作一道沉默的影子。
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宛如一泓静水映照明月。却在真涯子诚恳态度感染下,主动说起与云梦的往事。无名眼底泛起波澜。虽未言明玉雕来历,却在真涯子坦诚的目光中,与那诚恳态度感染下,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同样为情所困的自己。浊清交错的意识里,那些关于云梦的往事忽然决堤——初遇时落在她鬓角的桃花,诀别前凝结在剑穗上的晨露,都在此刻化作零星的词句。
真涯子屏息聆听,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着往事的轮廓。有些答案不必说尽,正如石室里的玉雕,沉默反而道尽沧桑。在这半梦半醒的间隙,那些尘封的情愫如同月光倾泻。真涯子敏锐地察觉到,即便只是言片语间,也藏着情起之时的蛛丝马迹。石室中,一个不再追问,一个不再设防,唯有两尊玉雕见证着这场无声的默契。
无名与云梦的故事终究以分离收场,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却真实存在过。在他们俩的故事里,藏着最深的遗憾。从最初那份炽热的爱意,虽从未宣之于口,却在每个眼神、每声叹息中显露无遗。他从未直白地说过我爱你,可每个午夜梦回之际、每个心痛的瞬间仿佛都在诉说着深入骨髓的眷恋。
当他凝视云梦的玉雕追忆往昔时,眉宇间交织着爱而不得的痛楚、与得而不惜的悔恨——这份情,早已刻进骨血,而那份痴心,则在无声之中已显露无遗。这样的深情,这般刻骨铭心的爱,如何能做到轻易地放手?若当初他们能够坚守彼此,珍惜这段两情相悦的缘分,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纠葛。可命运弄人,即便没有青锋的出现,没有明镜道人的干预,这段感情就一定能圆满吗?
有些不懂与不解及妄自揣测,都早已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天堑。未历轮回的无名,又怎能预见这般的结局?
云梦对无名的心意,在旁人看来是梦寐难求的良缘。可感情从来不是简单的对错题,分离也绝非一人之过。若说分开就是不爱,那无名三百年的疯癫状态,时清时浊的神志,时明时昧的状态,又都该作何解释?这段情缘就像交织的命运线,剪不断理还乱,让人不禁感叹:世间情事,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简单命题。
而这段情事本可成就佳话——云梦的倾心相待,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缘分。然而最终,谁又能说清究竟是谁辜负了谁?感情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对与错,正如古语所言:孤掌难鸣。有些遗憾,注定要铭记一生。
难道这份情感里只有如月的影子,与云梦毫无瓜葛?云梦就当真毫无干系吗?这怎么可能!此刻云梦仍深陷对无名那段刻骨铭心的遗憾中,正是这份执念才促使自己此行的缘由。若说他们二人之间没有真情,又怎能解释这纠缠至今的种种?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分明诉说着最炽热的爱意,分明就是曾经刻骨铭心过的证明啊!
无名接下来的话语让真涯子恍然大悟。原来他与云梦自幼相伴,虽未明言两情相悦,但眉宇间流转的追忆与怅惘,早已胜过千言万语。那些欲言又止的停顿,那些时而眼底闪过的微光,都在无声诉说着他们曾共同度过的锦绣年华;那些突然黯淡的眼神,都在诉说着他们曾一起走过的鎏金岁月——有些深情,本就不需要说出口。
这对青梅竹马的缘分始于童稚,渐渐长成怀春少年,却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悄然变质。世人只道无名是追求云梦的幸运儿,却不知这份幸运的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涩。若论日久生情,数十载相伴自非寻常友谊可比,确实胜过寻常情谊;若说一见钟情,懵懂孩童又怎识情爱滋味?又怎懂那情为何物?可偏偏那些流传的佳话,和那些令人艳羡的甜蜜往事,却都真实存在过。又作何解释?
真涯子越听越觉蹊跷。无名描述的朝夕相处,不过是两个孩童同修共学的日常:——游玩、练剑、参禅、悟道,游历、修习功法,形影不离却始终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纱,看似亲密无间,却透着说不出的疏离。真涯子越听越心惊。当无名谈及这段感情时,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那些本该浓墨重彩的深情,在他口中竟平淡如日常琐事。
最令人心颤的是,这段被世人所称颂的良缘,在当事人叙述中竟像左手握右手般索然无味,竟是熟悉到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悸动。
青梅竹马的情谊,在无名心中终究与对如月那份悸动不同。前者是细水长流的温暖,后者却是见之忘俗的惊艳——那种朝思暮想的煎熬,那种独占欲作祟的酸涩,那种恨不能形影不离的痴缠,那种恨不得将对方揉进骨血的炽烈。都在如月出现时如潮水般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