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六沉声道:专程为尊夫人之事而来!话音未落,红脸汉子已闪身逼近,压低嗓音急道:噤声!莫要惊动旁人…自朱馨离去后,佘勒便似失了魂一般,整座六道岗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说来也怪,往日朱馨也常不在身边,佘勒心知她在外与人厮混,与她在外的一切胡作非为...
却始终狠不下心对其处置,念及着多年的夫妻情分,纵使恨之入骨,真要取她性命时,佘勒却始终下不了手。若非如此,以他如今之威势,朱馨只怕早已命丧黄泉。说来讽刺,提及如今这佘勒一身修为,还得追溯到朱馨当年色诱肥桦的旧事。正是那几次的苟且,才让肥桦将其师毒青古偶然所得,却未来得及修炼的噬心厉咒转手相赠——那卷在魔殿泣血坡尘封数百年的邪功秘典。
守山弟子见来者气势汹汹,又逢堂主外出不敢擅作主张,只得硬着头皮拱手道:阁下若有要事,不妨留下口信...话音未落便被汉子厉声打断:少啰嗦!速着人以备冰窖!再耽搁尸身就要腐坏了!说罢猛地一把扯开斗篷。
周围十余名守卫闻声聚拢,待看清斗篷下的尸首,顿时惊呼四起:是主母!朱夫人!红脸汉子面如死灰,见络腮大汉背负尸身汗如雨下,又见气息全无的朱馨,瞬间明白这是朱馨遭人毒手后,托其送回的尸身。他声音发颤道:究竟是何人下的毒手?大汉却只冷声道:冰窖何在?
火把在夜色中摇曳,一行人匆匆翻越山梁。众人簇拥着大汉疾行上山。又翻过一道山脊后,红脸汉子低声吩咐几句,半数随从立即四散去寻那堂主佘勒通风报信。余下众人引着阴六转向山坳,沿着崖壁盘旋而下。那螺旋石阶正通向一处幽深洞穴,那刺骨寒风自洞中呼啸而出——正是六道岗的藏冰之所。
深入洞底,红脸汉子重击左侧夜叉雕像三下,月牙石门随即缓缓开启。待安置好朱馨尸身后,阴六突然退后两步,深深作揖道:佘夫人暂且安息,待佘堂主归来之时再作计较……黄泉路远...万望珍重…说罢竟红了眼眶,可谓是哽咽难言,虎目含泪。
闻讯赶来的人群中,既有白发苍苍的长老,也有年轻弟子。其中几位长老和弟子神情恍惚。他们望着堂主夫人那张曾经明艳动人、如今却早已面目全非的脸,不禁悲从中来。明明前些日子还笑语盈盈,怎料一别竟成永诀?
或许是想起了往昔相处的点滴,念及往日主母的恩情?亦或是想起了那些共同经历的美好难忘时光?又或是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深深的震撼,有人低声啜泣,有人掩面痛哭,有人垂首拭泪,更有甚者已泣不成声,正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阴六虽看似粗犷,实则却心细如发。他敏锐地注意到,那几个痛哭流涕之人眼中闪烁的,竟是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痛惜与不舍。
更令人生疑的是,方才揭开蒙在朱馨头上的覆面?时,正是这几人失声喊出的是‘她’,和‘朱馨’的名讳——这可是大不敬!即便悲痛难抑,又岂能直呼主母闺名?若无不可描述之事,怎会行此下意识的僭越之举?远处那几个被派去报信的弟子,是否也因察觉到了同门失态的异样而噤若寒蝉?他们是否同样在为朱馨的亡故而伤心?
这般异常的哀恸,好家伙!竟有四五人同时脱口而出…这个发现令阴六不由得顿时脊背发凉,暗忖这位故去的夫人当真了得,究竟有何种魔力以至于此?
他从未想过朱馨竟有如此魅力......如今人死灯灭…他强自收敛心神,随着那位突然间涨红了脸的首席弟子行礼告退。待众人散去,红脸汉子引着阴六前往迎宾馆安歇。
与此同时,那佘勒终于摆脱了毒青古的纠缠。在甩开了如影随形的毒老鬼后。他长舒一口气,这四日来如同猫鼠相戏般的追逐,早已让他精疲力尽。想到毒青古坐山观虎斗的算计,佘勒不由冷笑连连:暗骂这老狐狸如此攻于心计,倒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借他佘勒之手替他断情谷清理门户,他却坐收渔利!事后竟想用那等虚无缥缈的承诺来搪塞。什么举荐执掌驭极万方的高位了、什么心妙丸的功法秘术了,尽是空头许诺!——更何况那丹药早被他徒弟肥桦给尽数私吞了。
至于那噬心厉咒?分明是自家夫人从肥桦处所得,与这毒老鬼有何干系?这老贼竟敢恬不知耻地说是他的功劳!佘勒越想越恼,将满腹怨气都算在了毒青古头上:老贼!连颗奇痒爽筋丸都吝于相赠——更何况其它了?老东西…想的倒美!
毒老鬼如今已是毫无价值的无用弃子,既无可利用之处,更无诚意。他所拥有的我早已掌握,他没有的,所欠缺的,我也尽数收入囊中,更是样样俱全。这般废物,何须再费心神与他周旋?
偏生这老东西死缠烂打,极尽谄媚逢迎之能事,那副嘴脸当真令人作呕,莫非真当我是三岁孩童好哄骗糊弄不成?经过数日深思后,那佘勒心中渐渐明悟:既然肥桦已是手下败将,赶尽杀绝反倒不美,那便失了应有的趣味。
倒是那个暗中蛰伏、伺机而动的段摄黎更值得警惕。纵能盯住一时,又岂能防备一世?总不能日夜提防那个老东西吧?待这段老鬼积蓄足够力量卷土重来之时,不是还有肥桦这个现成的棋子可用?岂不正好与之纠缠?更别提那神出鬼没的佟枯祖,这老魔头阴魂不散偏偏行踪诡秘,近期突然销声匿迹,莫非与传闻中的黄金竖瞳有关?
夜风拂过衣袍,佘勒踱步于清冷的月色之下,嘴角噙着冷笑。越想越觉得留那肥桦一命实乃妙招,想到这厮将正道搅得天翻地覆——那伪君子云阳老道遭其毒手后奄奄一息的模样,想起来就令人愉悦。正邪之争向来此消彼长,何不让这条疯狗再去撕咬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