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红旗生产大队被一层橘红霞光裹着,田埂上扛着农具的社员三三两两往家走,鞋底碾过土路上的碎石,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凌飒正蹲在自家小菜园边,用树枝给刚浇过水的白菜苗松土,指尖沾着湿润的黑泥,动作利落又熟练。
张老实坐在院门口的石墩上,手里攥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凉透的玉米糊糊,却没心思喝。他时不时瞟一眼菜园里的媳妇,眼神里带着几分敬畏,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自从凌飒“醒”过来后,这个家像是被一双有力的手攥住了,那些鸡飞狗跳的糟心事少了,饭桌上的粮也渐渐够吃了,连他自己,腰杆都比以前直了不少。
“爹,娘!”
一声响亮的呼喊从村口方向传来,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张老实手一抖,玉米糊糊差点洒出来,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背着帆布包的年轻身影快步走来,正是他的二儿子张建军。
张建军是大队里少数被推荐去县城农机厂当学徒的后生,一个月才回来一次。这次他提前请假回来,本想给家里一个惊喜,可刚走到院门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脚步一顿。
只见他那向来懦弱怕事、见了谁都低着头的娘,正直起身来擦手,夕阳落在她脸上,轮廓分明,眼神清亮,哪还有半分以前的怯懦模样?菜园里的白菜长得绿油油、水灵灵的,比队里种的壮实多了,院墙根下还整整齐齐堆着劈好的柴火,院子扫得干干净净,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这还是他那个被大嫂欺负、被小姑子挤兑、连自己都护不住的娘吗?
凌飒也看到了张建军,接收的记忆里,这个二儿子是几个孩子里最踏实肯干的,只是以前被原主的懦弱和其他兄弟的自私衬得没什么存在感。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不像面对大儿媳时那般锋芒毕露,倒多了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温和。
“建军回来了?”凌飒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信服的力量。
张建军愣了愣,才连忙应声:“娘,我回来了。”他走进院子,目光在凌飒身上转了又转,还是忍不住问:“娘,您……您身体好些了?”他听说上次娘为了抢红薯冻晕过去,一直放心不下。
“好多了,死过一次,反倒想通了,”凌飒语气平淡,却让张建军心里一震,“以前太窝囊,让你们也跟着受委屈。以后咱们家,谁也别想欺负到头上。”
张老实也连忙站起来,搓着手笑道:“建军啊,你娘现在可厉害了,队里谁都不敢小瞧咱们家!”他说起凌飒,语气里满是自豪,完全没了以前的唯唯诺诺。
张建军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好奇,正想再问点什么,凌飒已经转身进了屋。片刻后,她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走出来,递到张建军面前:“路上累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
张建军下意识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几块用透明糖纸包着的水果糖!这在物资匮乏的七十年代,可是稀罕物,平时根本见不到。他抬头看向凌飒,眼里满是诧异。
“娘,这……”
“拿着吃吧,”凌飒摆摆手,“你在县城学徒辛苦,补补身子。以后好好干,娘不会亏待你。”她知道,要让这个踏实的二儿子真心跟着自己,光有威慑力不够,还得有实实在在的好处和温暖。
张建军捏着手里的水果糖,心里又暖又酸。以前家里有好东西,总是被大哥和小姑子抢去,他连一口糖渣都尝不到,娘也从来不敢为他说句话。可现在,娘竟然特意给他留了糖,还说不会亏待他。
他剥开一块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他看着凌飒坚毅的侧脸,忽然觉得,也许娘说的“过好日子”,并不是空话。
“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张建军咬着糖,用力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干劲。
凌飒看着他这副模样,满意地点点头。二儿子是她选定的得力助手,以后自建房车、周游各地,少不了他的帮忙。现在打好关系,让他彻底跟自己一条心,后续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大儿媳王翠花尖酸的声音:“哟,这不是建军回来了吗?可真是稀客!娘,您可真偏心,建军一回来就有糖吃,我们家小宝可是连块糖皮都没见过呢!”
王翠花挎着个篮子,一扭一扭地走进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张建军手里的油纸包,满脸的嫉妒。她刚从地里回来,就听说二小子回来了,还从他娘屋里拿到了好东西,立马就跑了过来。
张建军下意识地把油纸包往身后藏了藏,他知道大嫂的性子,被她看到了,这糖肯定保不住。
凌飒脸色一沉,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刚安抚好二儿子,这个王翠花就又跳出来找事,真是不长记性!
“王翠花,”凌飒语气冰冷,“建军是我儿子,我给他吃点东西,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你家小宝没糖吃,那是你没本事,自己不会赚,倒学会抢别人的了?”
王翠花被怼得一噎,随即又撒泼道:“娘,您这话就不对了!建军是您儿子,小宝也是您孙子啊!您怎么能厚此薄彼?今天这糖,必须给小宝分一半!不然我就去大队里说您偏心眼!”
她以为凌飒就算变厉害了,也得顾及大队里的名声,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可她忘了,现在的苏秀兰,身体里装的是顶尖特工凌飒的灵魂,最不怕的就是别人撒泼打滚。
凌飒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盯着王翠花:“你去啊!我倒要让大队里的人评评理,你私藏粮食、挑拨离间、现在还想抢小叔子的东西,到底是谁不占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胆寒的气势,王翠花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你胡说!”王翠花强装镇定地喊道。
“我胡说?”凌飒挑眉,“你床底下那个木箱子里,藏着三斤白面和半块腊肉,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拿出来,让全队的人看看?”
王翠花脸色瞬间惨白,那是她偷偷攒下来的私货,本以为藏得严实,没想到竟然被凌飒知道了!她吓得浑身发抖,再也不敢撒泼了。
凌飒看着她这副怂样,心里毫无波澜:“滚回去!再敢来这儿找事,我就把你私藏粮食的事告诉队长,让你去公社接受批评教育!”
王翠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多待,连忙转身就跑,连篮子都差点扔了。
看着她狼狈逃窜的背影,张建军目瞪口呆。他没想到,以前对大嫂束手无策的娘,现在竟然这么厉害,三言两语就把大嫂吓得屁滚尿流。
凌飒转头看向张建军,语气又恢复了平和:“别理她,以后她再敢找你麻烦,直接告诉我。”
张建军用力点头,心里对凌飒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他忽然觉得,跟着这样的娘,以后的日子,说不定真的能不一样。
凌飒看着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二儿子回来了,人手又多了一个,进山采山货、攒钱买材料的速度就能加快了。等攒够了足够的资本和材料,就可以正式开始建造房车了。
只是,县城的农机厂说不定能弄到一些房车需要的零件,或许可以让张建军多留意一下。还有那个退休的陈老,上次在黑市见过一面,对方懂机械,以后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想到这里,凌飒对张建军说:“建军,你在县城农机厂学徒,有没有见过一些……比较特别的零件?比如铁皮、橡胶管之类的?”
张建军愣了愣,不明白娘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老实地回答:“见过一些,厂里有不少废弃的零件,有时候会当废品处理。娘,您问这个干什么?”
凌飒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以后你在厂里多留意一下,如果有能用的,想办法弄回来,娘有用。放心,不会让你白忙活,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建军虽然满心疑惑,但看着凌飒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好,娘,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
夕阳渐渐落下,夜幕开始笼罩村庄。院子里,凌飒和张老实、张建军坐着说话,气氛和睦。凌飒一边聊着家常,一边不动声色地给张建军灌输一些外面的见闻和想法,让他对“出去闯一闯”多了几分向往。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院门外不远处的黑暗里,一个身影正悄悄地看着这一切,眼神里满是阴鸷。正是刚被吓跑的王翠花,她不甘心就这么吃亏,心里已经盘算着,要去找她娘家兄弟来帮忙,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变了心”的婆婆。
一场新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凌飒能否再次化解危机?张建军又能否顺利弄到房车需要的零件?一切,都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