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泼洒的墨汁,将红旗生产大队裹得严严实实。唯有凌飒家后院的角落,透着一丝微弱的煤油灯光,被厚厚的木板围挡遮得严严实实,只在缝隙里漏出几点昏黄,勉强照亮脚下的方寸之地。
凌飒蹲在地上,指尖抚过刚切割好的木料,纹理清晰,质地坚硬,是白天托张建军从公社木材站“淘”来的边角料——说是边角料,实则是她特意挑的硬杂木,抗压耐磨,最适合做房车框架。旁边,张建军和李桂芬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刨子打磨木料边缘,刨花簌簌落下,在地上堆起薄薄一层,带着木头的清香。
“娘,这榫卯结构真这么神?不用一颗钉子,就能把架子搭得稳当?”张建军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凌飒手里的木构件,满脸疑惑。他打小跟着村里的木匠学过几天,做过桌椅板凳,都是用钉子固定,从没见过这般复杂又精巧的拼接方式。
凌飒抬眼,眼底映着煤油灯的光,亮得惊人。她手里捏着的,是刚兑换的“木工速成真经”里最基础的“燕尾榫”构件,一凸一凹,严丝合缝。“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她声音压得极低,怕惊动隔壁的邻居,“钉子时间长了会生锈松动,榫卯是木头和木头的咬合,越用越结实,咱们这房车要走山路,框架必须经得起颠簸。”
说着,她将两个构件对准,手腕微微用力,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两个木块便牢牢嵌在一起,用力拉扯都纹丝不动。李桂芬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娘,您这手艺也太厉害了,才看了三天图纸就会了?”
凌飒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没解释这是“木工速成真经”的功劳——兑换这本技能书时,系统直接将榫卯工艺的精髓、木材的选择、工具的使用都刻进了她的脑海,就像她做了几十年木工一样熟练。她只是拍了拍张建军的肩膀:“你来试试,按照图纸上的标记,先做个简单的直榫。”
张建军深吸一口气,拿起凿子和锤子,照着图纸上的尺寸小心翼翼地凿挖。他力气大,刚开始没掌握好分寸,一下凿深了,木头边缘崩了个小口。“哎呀!”他低呼一声,脸瞬间涨红,愧疚地看着凌飒,“娘,我……我弄糟了。”
凌飒没责怪他,接过木料看了看:“没事,边角料够多,下次下手轻些,跟着木头的纹理来。”她拿起凿子,手腕稳得像钉在半空,轻轻敲打,木屑均匀落下,很快就将崩口修补好,还顺势调整了榫头的尺寸,“做木工和做人一样,急不得,得沉下心,找准分寸。”
李桂芬在一旁端着煤油灯,不时调整角度,让灯光刚好照在工作面上。她眼神专注,把凌飒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在心里,偶尔提醒一句:“建军哥,锤子举高些,落点准点。”
三人各司其职,后院里只剩下工具碰撞木料的轻响,还有偶尔的低语交流。凌飒一边指导张建军做榫卯构件,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进度。之前搭好的框架只是粗略的雏形,用的是简单的拼接方式,不够牢固,现在要全部换成榫卯结构,工程量不小。按照系统任务的要求,一周内必须完成框架加固,否则等下个月大队开始平整土地,后院的动静就容易被察觉了。
“娘,您歇会儿,换我来试试。”李桂芬见凌飒额角沁出了汗珠,主动接过她手里的凿子。她手巧,做针线活一把好手,拿起木工工具居然也有模有样,虽然力道不足,但落点精准,很快就做出了一个像样的榫眼。
凌飒点点头,坐在一旁的木凳上,喝了口水。目光扫过围挡外的院子,隐约能听到前屋传来张老实的鼾声,还有远处偶尔的狗吠声,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但她知道,这种安静随时可能被打破——知青周明刚被怼回去没几天,肯定怀恨在心,说不定正盯着她家的动静;还有那些爱嚼舌根的邻居,也总想着探头探脑。
她从空间里悄悄取出一把卷尺,这是兑换木工工具时顺带兑换的,比村里木匠用的麻绳精准多了。她站起身,走到已经搭好的部分框架前,仔细测量每一个连接处的尺寸,确保误差不超过半分。房车框架是整个房车的根基,一旦出了问题,后续的装修和行驶都会受影响,她不能有丝毫马虎。
“娘,您看这个成吗?”张建军举着一个做好的燕尾榫构件,脸上带着几分期待。这个构件比之前的直榫复杂多了,凸出来的部分像燕子的尾巴,凹槽刚好与之契合。
凌飒接过来看了看,将构件拼接在一起,用力晃了晃,纹丝不动。“不错,有进步。”她赞许地说,“再做十个这样的,用来固定车厢的侧梁,侧梁要承受车顶的重量,必须用最结实的榫卯。”
张建军干劲十足,拿起木料又开始忙活起来。李桂芬也不甘落后,负责打磨已经做好的构件,去掉毛刺,让拼接更顺畅。
时间一点点过去,煤油灯的油烧下去了大半,后院里的木料堆越来越少,做好的榫卯构件却堆了满满一堆。凌飒看着初具规模的框架,心里有了底。按照这个进度,不出五天,就能完成全部框架的榫卯改造,剩下的两天还能预留出时间做些细节调整。
就在这时,李桂芬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活,侧耳听了听,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娘,好像有脚步声?”
凌飒瞬间警觉,立刻吹灭了煤油灯。后院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木板缝隙照进来,勉强能看清人影。她示意张建军和李桂芬蹲下,自己则屏住呼吸,仔细分辨着外面的动静。
特工的听觉远超常人,她能清晰地听到脚步声从院门外传来,脚步很轻,像是在刻意放轻,不像是张老实或者家里的其他人。而且这脚步声停在了自家院墙外,似乎在徘徊。
“谁?”张建军压低声音,伸手就要去拿墙角的扁担,被凌飒一把拉住。
凌飒摇摇头,用口型示意他:“别出声,看看情况。”
她慢慢挪到围挡边缘,透过木板的缝隙向外望去。月光下,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蹲在院墙外,脑袋时不时往院子里探,似乎在观察什么。那人穿着一件灰色的褂子,身形偏瘦,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夜色太暗,一时看不清是谁。
“会不会是周明?”李桂芬凑到凌飒身边,小声问道。周明之前因为造谣被凌飒打脸,一直怀恨在心,说不定是来搞破坏的。
凌飒没有说话,眉头紧锁。如果是周明,他大概率是想抓自己“私搭违建”的把柄,去大队举报。但如果只是他,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毕竟之前他已经举报过一次,虽然没成功,但也没受到什么惩罚。
脚步声又动了起来,这次是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后院的围挡外。凌飒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似乎正落在围挡上,像是在判断里面的动静。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对方知道后院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空间突然弹出一条提示:【警告!检测到不明人员窥探,距离房车框架暴露风险仅剩30分钟,请宿主尽快处理!】
凌飒的心沉了下去。系统的警告从来不是空穴来风,看来这个人来者不善。她快速思考着对策:现在出去驱赶,万一对方是大队的人,或者带了其他人,反而会把事情闹大;不处理,对方一直守在外面,等天亮了,说不定会召集人来查看。
“建军,你去前屋把张老实叫起来,就说家里进了贼,让他拿着锄头在院子里巡视一圈,不用真找,动静越大越好。”凌飒压低声音吩咐道,“桂芬,你跟我一起,把做好的榫卯构件都搬到柴房的暗格里,用柴火盖住。”
张建军点点头,悄悄绕到后院门口,轻手轻脚地往前屋走去。李桂芬则跟着凌飒,快速将地上的木构件往柴房搬。凌飒的动作极快,得益于特工的体能和速度,转眼间就搬完了大半。
很快,前屋传来张老师的咳嗽声,接着是穿衣声和脚步声。“谁啊?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我家偷东西!”张老实的声音故意喊得很大,带着几分底气——自从被凌飒“收服”后,他腰杆也硬了不少,尤其是在维护家里利益的时候。
院子里响起锄头拖地的声音,“哐当哐当”,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院墙外的人影明显慌了,脚步声匆匆响起,朝着村外的方向跑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凌飒透过缝隙看到人影跑远,松了口气,但心里的警惕丝毫未减。她知道,这个人不会就这么算了,说不定还会再来。
“娘,人跑了。”张老实举着锄头跑到后院门口,喘着气说道。
凌飒点点头,重新点燃煤油灯:“没事了,可能是路过的流浪汉,看到家里有灯,想过来看看。”她没有说实话,不想让张老实和李桂芬太过担心,但也暗暗记下了刚才那个人的身形特征。
三人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只是动作比之前更快了。凌飒看着手里的榫卯构件,心里盘算着:看来不能再按部就班了,必须加快进度,尽快把房车框架搭好,做好伪装。否则夜长梦多,迟早会被人发现破绽。
张建军和李桂芬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再说话,只是埋头干活。煤油灯的光在三人脸上跳跃,映出他们专注的神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后院的房车框架已经有了清晰的轮廓,榫卯结构将一根根木料牢牢固定在一起,看起来坚固又规整。
就在凌飒准备让大家歇口气,等天亮后再继续干活时,突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伴随着队长的声音:“秀兰嫂子,在家吗?公社来人了,说要检查各村的‘私搭乱建’,让各家都开门配合检查!”
凌飒心里一惊,手里的凿子差点掉在地上。公社怎么会突然来检查?难道是刚才那个人跑回去报信了?可他怎么能这么快就联系上公社的人?
她抬头看了看刚搭好一半的房车框架,虽然用木板围挡着,但只要公社的人进来后院,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什么“看山窝棚”——窝棚不需要这么规整的框架,更不需要用这么结实的榫卯结构。
张老实和李桂芬也慌了神,脸色发白。“娘,这可怎么办?公社的人要是看到了……”李桂芬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凌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特工的本能让她在危机时刻保持镇定,她快速扫视着后院,目光落在堆在角落的柴火和一些废弃的农具上。
“慌什么?”她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建军,你赶紧把这些柴火搬到围挡外面,堆得高一些,把框架挡住。桂芬,你去烧锅做饭,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张老实,你去开门,态度放好点,就说我们刚起来,还没收拾院子。”
三人虽然心里慌,但还是立刻按照凌飒的吩咐行动起来。张建军扛起柴火,飞快地堆在围挡外侧,形成一道厚厚的柴墙;李桂芬擦干眼泪,快步走向厨房,很快就传来了拉风箱的声音;张老实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去开门。
凌飒则快速检查着后院的每一个角落,确保没有留下任何能让人起疑的痕迹。她看着被柴墙挡住的房车框架,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公社的人会不会绕过柴墙,强行查看后院?刚才那个窥探的人,到底是谁?他和公社的人是什么关系?
院门外,队长已经带着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走了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凌飒站在柴火堆旁,表面平静,实则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准备。她知道,这一次,是对她的又一次考验,一旦应对不好,不仅房车造不成,他们一家人都可能受到牵连。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公社来人的身后,不远处的大树下,那个昨晚窥探的人影正躲在暗处,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等着看凌飒被抓的好戏。这个人,确实是周明,但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更意想不到的人,正盯着凌飒家的方向,眼神冰冷。